“布穀布穀,快快播穀!”……
“布穀布穀,快快收穀!”……
春夏之際,暗灰色的布穀鳥“四聲一度”的催播、催收聲在農場上空徹夜不停地啼鳴著,它那清亮卻多少有點哀淒的泣血叫聲,讓人不由聯想到陸遊的詩:“時令過清明,朝朝布穀鳴,但令春促駕,那為國催耕,紅紫花枝盡,青黃麥穗成。從今可無謂,傾耳舜弦聲。”
秋播種,冬深眠,春返綠,夏變黃。北方的小麥總是順應天時,不肯輕易辜負農民的汗水灌養。
你看,外麵花木葳蕤,春天才返青的綠油油的麥田,如今已是層層金浪翻揚。又到“蠶老一時,麥熟一晌”的時節了。
“芒種前後麥上場,男女老少晝夜忙。”燦爛陽光下,滿臉笑意的工人們收麥的收麥,打場的打場,整個農場裏裏外外,一片熱鬧喧天。
可心事重重的喚弟自從得了尹爺爺贈送的這本寶貴新華字典,愣是好幾天沒有出門兒。
凡事就怕上心,喚弟自那天發現她娘蔡曉的秘密之後,就開始偷偷留意娘的一舉一動。
很輕易地,她就看到毫無防備的娘把信放在哪兒了,原來就擱在那個天天見麵的普通小紅木箱子裏呀!
娘的紅木箱比東酉家村衛生室裏陳小小阿姨整天背在屁股上的醫藥箱大不了多少,平時就光明正大地放在炕頭上。以前,喚弟以為那是他們家的錢匣子,所以也沒上過心。現在,心中存疑的她急切地想要看看裏麵藏了些什麼“不能見光”的東西。
隻可惜箱子上麵掛了一把精致的黃銅小鎖,而小鎖的鑰匙娘又總帶在身上,沒有鑰匙打不開呀!在那幾天裏,目光如火的喚弟可恨死它了!恨不得煉就一把三昧真火,將黃銅鎖頭熔化……
不過,隻要耐心等,機會總是會有的。
這天上午,母親撕了一塊手紙,又去公共廁所了。
喚弟第101次爬上炕來研究那把金黃色的精致小鎖,俺的那個乖乖,娘竟然把鎖鎖偏了。細細的“鎖梃兒”沒有插入鎖眼,鎖在了鎖身的一側。
喚弟小心髒“砰砰砰”地急跳著,使勁兒把鎖梃兒往“搭扣鼻”外拉,別說,還真讓她成功地把鎖梃從木箱細細的搭扣鼻上撤了下來。
激動的喚弟趕緊打開母親的寶箱,裏麵不光有一摞厚厚的信,還有一些別的東西,隻是情況緊急,不是細究那些東西的絕好時機。喚弟從信堆的最底下迅速抽出一封,又趕緊把箱子合上,依舊把鎖掛上。然後趁母親如廁未歸,偷偷攜私信“外逃”了……
白花花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楊樹葉子灑落到喚弟手裏的信紙上,坐在牆外楊樹林裏的喚弟已經把信看了三遍,除了個別沒見過的生字,她都能把信背誦下來了……
“曉兒,原諒我不能再陪你留在這裏了,盡管我很舍不得。
一直沒有告訴你,我的出生其實是個錯誤,我是個奸生子,還沒出生就把自己的父親氣死了。
母親又從來不肯對我言明我另一半的血統來自於哪個禽獸,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
我每每看著母親愁苦的麵容暗自難過,那是不能言說的最深沉的憤恨。
幸虧我的哥哥不嫌棄我這個氣死他親爹的罪魁禍首,他總是帶著溫柔的微笑包容放任我,由著我肆無忌憚地放縱。在我與罵我“野種”的孩子們玩命掐架時,他總是不分青紅皂白地支持我,為此,我們哥倆大部分時間裏都保持著鼻青眼腫的形象。
可惜好景不長,哥哥上學了。
失去保護的我常常被我的對頭攆得像野狗一樣瘋逃。可我至今還是不願忘記被追打的那段日子,因為在我不知所措逃跑時遇上了你。你掛著讓我一見就幸福滿足的甜蜜微笑“俘獲”了我,我感覺有你在我身邊的時候,一切都是剛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