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婆婆“欺負”狠了的蔡曉,有時也會對文龍“大小聲”①。
不過她每次對丈夫“泄洪”發過火,一經息怒,事後都會狡辯著給可憐兮兮的文龍“道歉”:“知道什麼是‘夫妻’嗎?換言之,夫妻就是‘伴侶’。‘伴侶’又是什麼?夫妻二人在婚後互相扶持,共度人生就叫‘伴侶’。‘伴’即相伴,且不多說。隻看看這個左右結構的‘侶’字,它的左邊是一個人,右邊是一小一大兩個疊起來的‘口’,打眼看去,就是人有大小口。我是你的終身伴侶,在別的地方受了不得不受的委屈,滿腔憤懣,無處發泄,隻能找你……所以,我才會對你‘大小聲’……”
其實,文龍在無辜承受妻子遷怒之火的時候,總是麵上惶恐,心底暗樂。因為,隻有在這時,他才能感覺到仙女蔡曉確確實實地是他於文龍的妻子或者說“伴侶”。
生命的時間,一走起來,就停不下來,無論文龍怎麼不甘,他生命的年輪還是轉到了“而立”與“不惑”之間。而妻子蔡曉不同,她就象一塊已經開琢加工的璞玉,經過時光的細細打磨,越發顯得圓潤,晶瑩,讓文龍時時感到妻子的美麗綿延無絕期,老婆的青春輾轉無盡頭。
雖然已經結婚十年,可他還是有一種不真實之感。
眼前這個近年來對著自己屢屢衝動發火的知性女人、曾經的城裏高才生,竟然會嫁給一個要飯出身的泥腿子,這事怎麼想都有點《天仙配》的神話味道。
文龍自始至終都覺得自己配不上蔡曉。
他看著身邊的女人無意中流露出的美麗與智慧,得意有之,失落有之。
雖然與妻子成親後,他讀書多了,識字也多了。可文龍無論怎麼努力,還是像趕不上明天,追不上未來一樣,無奈地遺憾著自己與書不離手的老婆之間越拉越大的差距。
來自方方麵麵的生活重擔,天天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肩頭,從不照鏡子的他,自己也覺出臉麵上的蒼老了。
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在對他的稱呼上給他提了輩分,從大哥到叔伯到了爺爺。
真的,已經有孩子開始叫35歲的文龍“爺爺”了!猶為可氣的是,孩子剛喊完他這個“爺爺”,回頭馬上就叫老婆“阿姨”甚至“姐姐”。
他知道妻子蔡曉有幾個要好的同學一直與她有書信往來,也猜得出他們會在信中細訴經久難忘的陳年舊事,互聊各自別後的坎坷經曆……就如當年在張長天那個低矮的場院屋裏無話不談一個樣兒。
當年,在侃侃而談的他們麵前,文龍總是自慚形穢。而今,旁觀他們的書信從不間斷地頻頻到來,這個貌似憨厚的莊稼漢子的心依舊難以平靜。
好在他雖然心存嫉妒,卻也懂得尊重妻子的“隱私”。因此,理智的他從不過問她與他們之間的交流內容。
而每每收到遠方來信即會雀躍好幾天的蔡曉,似乎也總忘記自己已經置身於“婚姻圍城”的這個事實,從沒有一點跟她口中的“伴侶”老實“交代”的自覺。
於是,深愛妻子的文龍就隻好阿Q一般牽強附會的自我安慰,例如,他是這樣看待妻子之笑的:蔡曉含笑默讀來信時,偶爾投來的微微一瞥,他會知心會意地解讀為妻子對現有婚姻的充實滿足和自得其樂;她讀書抿嘴淺笑時,不期然掃過自己的目光,他總當她是為自己展開的羞澀一笑……總之,不管妻子是發自內心的最誠摯的笑,還是眉開眼展最高興的笑,他都自我的接收為,是對著自己發出的最幸福甜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