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二次手術(1 / 2)

喚弟的手術是在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裏進行的。

那天清晨,歐陽一拉開窗簾,喚弟就望見了高樓外的藍天白雲。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嗅到了絲絲菊花沁出的淡淡苦香。頭側床頭櫃上這盆茂盛的深紅色花兒是歐陽昨晚剛帶過來的,它肥碩葉片圍起的八、九枝粗壯條梗上,驕傲地擎著兩、三朵半開的花和五、六個欲綻未綻的含笑大花苞。

盡管家人們一大早全都過來了,可大家都不約而同閉口不提今天的手術。

歐陽哈哈笑著,講起八年前他和喚弟一起偷瓜的糗事兒;母親蔡曉也抿著嘴兒,一一列舉起喚弟小時候和“皮猴子”曹森闖的那些禍事;幹爹趙書記則說起喚弟如何一次次機智地騙過她的糊塗幹娘……笑聲不時響起,充斥喚弟的病房。愉快的笑聲,讓臨室的病友們聽在耳中都羨慕不已,因為他們誤以為又有哪個幸運的人已經病愈,要出院了呢!

一九八八年國慶節前兩天,上午九點鍾,爹、娘、叔叔、嬸嬸還有幹爹一起送喚弟到了手術室的門口。

臨近手術室的大門時,一直緊抿嘴巴的喚弟突然輕啟紅唇,對著大家嫣然一笑。那一笑,讓一雙細眼睛變得更彎,唇角邊好像還浮出一個逗人的輕淺酒窩兒,使她的整個臉龐也顯得有些嫵媚了。喚弟舉起左手,一握拳說:“奧斯特羅夫斯基說過,‘人的生命似洪水奔流,不遇著島嶼和暗礁,難以激起美麗的浪花。’等著俺,等俺出來一定會脫胎換骨,變成一個超級大美女的!”

蔡曉聽了喚弟臨別之際硬充剛強而說的話,流麗的目光突然蒙上了一層水盈盈的淚花。她強忍哽咽,千言萬語齊湧嘴邊,可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淚眼朦朧中,心愛的女兒就被歐陽和醫生們推入了手術室長長的走廊。

“咣當”一聲,冰冷的不鏽鋼大門在他們麵前無情地合上了。

那一聲冷酷的咣當聲幾乎刺穿蔡曉的耳膜、駭破她急速亂跳的心髒。她就像自己的脊椎骨被人驟然抽取了一樣,現出滿臉哀怨恐懼的表情,軟軟地倒在了丈夫懷裏……

手術室大門上方的警示燈亮了。

大家盯著“手術中”那三個醒目的紅字,度秒如日。

趙書記不時地抬腕看表,左手不受控製地從上衣兜裏掏出了一盒煙,抖著手指抽出一支,還沒等放到嘴邊呢,就被一個路過的年輕護士脆聲製止了:“同誌,這兒禁止吸煙!你若是實在忍不住,就請下樓到外麵院子裏抽。”

趙書記趕緊點頭:“好,好!我到外麵抽。”可他雖然如此答應著,卻沒有起身離開的意思,反而把煙重新塞進了煙盒,摸索著裝進了中山服上衣的口袋。

雪梅這兩天跟繼祖別扭著,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坐到了一堆兒,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著手術室的大門。裏麵一有動靜,倆人就條件反射,受驚的兔子一樣彈跳起來,“騰騰騰”地跑到門口探看。

文龍皺著眉頭,攬緊低聲抽泣的妻子,雕像一般一動不動地坐在手術室外麵的排椅上。他喃喃著安慰懷裏的蔡曉:“別擔心,醫生說手術隻需兩個小時,好在歐陽一直陪在喚弟身邊……”

隻有做為妻子的蔡曉知道丈夫隻是在強作鎮定,因為她親眼看見他在手術單上簽字的那一刻,手劇烈地顫抖著,終於把“於文龍”的“龍”字的肩膀上連點了三個黑點兒才算完,並且把簽字日期上的年份“1988”錯寫成了“1983”。

蔡曉雖然深知丈夫的忐忑,卻也無力安慰他,因為她自己已經擔心的站不起來了。她隻能抽泣著不住在心裏禱告:“上帝啊,聖母啊,請快點結束手術吧,讓我閨女少受些痛苦。上帝啊,聖母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手術室裏忽然傳來急促地腳步聲……

他們一家趕緊站起來,湧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