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帝與肖公公二人從永壽宮裏出來,那條路孤單而幽長,從永壽宮到承德殿這一路過來,陳帝隻安靜走路,連一句話也沒有。
而肖公公自然也是靜靜地跟在陳帝的身後。
到了承德殿裏,陳帝將整個身子斜斜地靠在榻椅上,微閉著眼,一手撐著額頭,肖公公知道這個時候皇上有許多要想的事情,於是將殿內的太監宮女們連同自己一起退了出來。
初春的太陽通過窗格照射進來,殿外積雪化成水的滴答聲偶爾傳進耳膜,靜謐而孤寂。
他從來都不知道祁步君竟心中早有所屬,他本以為祁步君一直駐守邊境,甚至到了二十三歲的年紀還未婚嫁是被軍務所拖累。如今回京,無論是作為他的君主還是小時候的好友,他都該為他多考慮些。
何況,自己真要想從那個權傾朝野的首輔晉侯爺手中奪回大權,必然離不開他們作為軍方力量的支持和張元作為尚書令,同樣也需要作為先帝留給他的另一個輔助大臣的支持。
恰巧張元有女初長成,十八的年紀尚未婚配,與祁步君豈不是天照地設的一對。
所以年宴之上,他才會想到要為祁步君選一門良配。
然而,他終究是錯了,聖旨已下,整整一個月都已經過去了,他還有何理由去解除由自己親手締結下的這樁婚姻。
何況,太後所說的那些話,他這樣的做法是不被允許。
許久之後,陳帝方再次睜開眼,而這時肖公公也進了來,輕聲說道:“皇上,該用午膳了!”
陳帝輕輕點了點頭道:“你讓祁步君進宮來見朕!”
陳帝桌上的幾道菜才撤下去不多久,祁步君已經進宮來了。
“微臣祁步君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陳帝抬了抬手道:“你坐!”
祁步君有一時的錯愕,不過隨即他便坐了下來。
陳帝這才問道:“正月十五元宵節晚膳後你去了何處?”
祁步君想了片刻後方答道:“與……與張小姐一起去逛了燈市!皇上,不知皇上今日為何要問微臣這些事?”
陳帝搖了搖手道:“你隻要如實回答朕的問題就好!在燈市可有發生什麼事?”
祁步君想了想後道:“並……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隻是……隻是那次燈市讓微臣見識了張小姐的為人。”
“她的為人?如何?”
“是,微臣從未見過一個女子可以如此飛揚跋扈,如此毫不講理……”
“所以你就下令讓你的隨從殺了她?”
祁步君猛地抬頭,疑惑地盯著陳帝道:“什麼?皇上,您說什麼?”
“元宵節那日張茹芸被你的隨從推入護城河中,險些喪命,難道不是你所做的嗎?”
祁步君立即道:“當然不是!微臣豈是如此卑劣之人!當時是因為街上突發大火,街上四處都是逃竄的人,微臣怕她張小姐有所損傷,這才臣命自己的隨從送張小姐回府,何曾下令要殺了她?”
陳帝問道:“當真不是你所為?”
祁步君立即道:“微臣敢對天發誓,絕不會這麼做!雖說張小姐本性一般,但微臣堂堂三品少將軍,豈會讓人殺了手無搏雞之力的弱女子,何況張小姐與微臣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陳帝又道:“你是否與回春堂的劉雲芷兩情相悅?”
祁步君突然瞪大雙眼盯著陳帝,片刻後低頭道:“是……微臣早已與雲芷海誓山盟!”
陳帝氣道:“糊塗!你竟然與劉雲芷已互生情愫,當初朕賜婚時,你為何不明明白白地告訴朕?”
祁步君立即抬頭道:“皇上,難道您不是……”
陳帝道:“你以為是什麼?朕隻是覺得你長年駐軍在外,耽誤了終身大事才會想到給你賜婚,可你倒好,竟會發生這樣的事……現在你讓朕騎虎難下啊!”
承德殿裏出奇的安靜,連殿外屋簷上雪化下來“滴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陳帝沒有說話,靜靜地等著祁步君,而祁步君亦是,呆呆的雙眼空洞地望著殿外掃在一起的積雪一點一點地化成水。
許久後,祁步君起身道:“微臣願娶張茹芸為妻!”
陳帝問道:“你可有想清楚?”
祁步君點點頭道:“是!微臣已想明白!”
陳帝看了看祁步君,語重心長道:“如今朝堂上晉麒一手遮天,後宮之中,太後處處製垢,朕確實需要你們的幫助!”
祁步君道:“微臣願誓死效忠吾皇!”
陳帝看著祁步君的雙眼,深深道:“今日你為了幫朕,犧牲個人終身幸福,這份情朕自不會忘記,有朝一日,朕若能奪回江山,必會隨你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