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貴妃立即拔腿便往承德殿而去,因太後喜靜,當初選居住宮殿的時候便刻意離後宮嬪妃遠些,自然離皇上的承德殿也是極遠的。
婉貴妃是一路小跑著去的,太後萬萬不能出事,萬萬不能出事的,否則,連最後一絲能牽製晉麒的弦也斷了,額上有細密的汗冒出來,她甚至顧不得抬手去擦。
紫香邊小跑邊說道:“小姐,究竟是怎麼回事,雖說太後一直病著,可也並不嚴重,為何突然之間就這麼厲害了!”
婉貴妃跑得有些氣急:“還能是怎麼回事,定是太後知道了皇上的事,又與伯父爭執了幾句,才會導致她一時氣血鬱滯。”
紫香急道:“那,那怎麼辦,我們……”
婉貴妃猛然停住,轉身看著身後的紫香道:“所以,太後不能有事,皇上——他更不能有事!”
紫香重重點頭,二人再不多說,直奔承德殿而去。
肖公公與周太醫一見婉貴妃一路跑來,發簪鬆亂,汗水淋淋,已知必是出了大事,一聽婉貴妃說要請周太醫去永壽宮,太後病危,自然不敢耽擱片刻,周太醫隻將方振昌留下,自己與婉貴妃急急往永壽宮而去。
然而,終究還是慢了,才至永壽宮門口,已見滿宮上下眾多的太監宮女跪在那低低哭泣。婉貴妃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如死灰一般,她直奔了進去,見所有人,甚至連皇後及眾太醫均跪在那或低聲抽泣,或巋然不敢動。
“太後氣血衝腦,下官過來時,已是不行了!”梁太醫見周太醫過來,也隻小聲對周太醫這般說來。
“腦衝血!”即便自己醫術再高明,也知救不回太後了。
滿宮哀樂聲聲,白色的緯縵隨著冬日裏的寒風瑟瑟發抖,整座宮殿都被鋪天蓋地的白色籠罩著。
早已有人去向皇上稟報,縱然皇上在昏迷之中,也是有清醒時分的。
當肖公公低低將“太後娘娘薨逝”這句話傳到皇上耳中時,皇上眼角的青黑不斷地抽動,仿如眼皮在劇烈地跳動一般。
幾行清淚滾滾而下:“太後一直視朕為親生兒子一般!怎會如此突然!”
肖公公小心翼翼道:“聽太後身邊的侍女彩萍說,下午時分,晉侯爺去了永壽宮,與太後發生了爭執!而且,而且晉侯爺將太後為何不能生育的真相告知了太後。”
是骨骼捏得過緊而發出輕脆的“咯咯”聲,“太後,她,終究是去了!晉麒他為達目的,甚至連自己的妹妹也不肯放過。當年,若不是因為她生不下孩子,先帝也不會將朕從朕的生母身邊奪去交於她來撫養,更不會迫使母親自盡!”
逐轉頭將臉上的幾行淚水拭去,“也許……嗬,沒有她,朕也當不了這皇帝吧!”
肖公公自不敢多說什麼,隻片刻後道:“皇上,太後的喪禮……”
陳帝抬眼望向天際,眼底的烏青如蹣跚於臉上的細細青蛇一般,可怖而又摻人,自永壽宮轉來的絲竹哀樂聲低低沉沉,淒涼婉婉,如幾十隻細弱的寒鴉枝頭低嗚,沉悶的哀鍾一聲聲咚咚地響徹天際。
“朕——如今這身體……不去也罷!”
白色的韋縵在整座皇宮中飄飄揚揚地飛舞了整整一個月。
這個冬季因為太後的突然薨逝而顯得格外慢長,滿宮上下低迷沉沉,又因皇上病得越來越重,連冬至祭祀這般的大事,也隻能讓首輔大臣晉麒及尚書令張元連同皇後帶著後宮嬪妃主持。
因連著太後薨逝、皇上病重再加上冬至祭祀,朝中文武百官和全宮太監宮女均疲憊不堪,甚至連眾嬪妃也腳下無力。更兼天氣越來越寒冷,皇後的身子也日漸著虛弱下去,故而她早早地便下了懿旨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
靜嬪雖聽不到,但卻從宮女的手語中也知曉了皇上病重一事,急得日日哭泣守在佛像前祈求,無聲的淚水將佛像前跪拜的墊子打濕了一層又一層。
而皇後楚懷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她自然明白定是父親給皇上下了毒,卻也並不知究竟是何毒。她苦苦去哀求過父親晉麒,除了那句冷冷的“你無需多管,一切事宜,為父早已安排好!”之外,晉麒也並未與之多說半句。
婉貴妃眼見著太後薨逝,皇上中毒至深,她本所能寄托的一點希望也如同香爐內飄然而起的煙絲一般,越來越淡,以至盡數化為虛無。
宮中諸人似乎已無人脫離得開來,可婉貴妃她是不甘心的,夢醒時分,每每驚起一身身的冷汗,她甚至能清楚地記得夢中自己父母哀怨的聲音,以及太子低弱地求救聲,甚至那幾聲怯生生與自己極為疏遠的“母妃”。
自皇上病重以來,除非皇上清醒時召見,除了肖公公,任何人均未曾見過。
“紫香,今日太醫有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