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旋身就朝門外衝去。
青靈一口氣奔到府邸正門,見門外黑壓壓地站著二、三十名禁軍裝扮的士兵,為首一人正躍下坐騎,朝自己走來。
青靈心頭一跳,幾乎想要轉身躲回門內。
慕辰走到青靈麵前,深幽的目光在她淚痕猶在的麵上凝濯一瞬、隨即移了開來,輕聲說道:“父王讓我來帶你回宮。”
青靈腦中一片混亂,來不及琢磨自己的行蹤是如何泄漏的,亦步亦趨地跟在慕辰身後,走到了他的丹鳳坐騎旁邊。
侍衛牽來了青靈的天馬,慕辰抬了下手、做了個摒退的手勢,拉著青靈一同躍上了丹鳳。
彤彤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青靈了。它並不明白這段日子裏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自己見到青靈很是歡喜,伸長脖頸發出一聲愉快的鳴叫,展開絢麗的雙翼、盤旋著騰空而起。
青靈靠在慕辰身前,肩膀輕觸著他的衣襟,鼻息間縈繞的盡是蘭芷的清香,隻覺物是人非,不過如是。
她曾經以最親昵的姿態依偎在他寬闊的、男性的胸膛,嗅著那令她沉醉的氣息。他的手臂,緊緊地擁住她,修長而帶著涼意的指尖無比眷戀地撫過她的唇角。
可那一切,隻是一場荒謬的錯誤。
青靈辨不清此刻心中倒底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她緊緊抿著嘴唇,努力平複心緒,寂然無聲。
慕辰亦是沉默。過了良久,才開口道:“將你的行蹤報至承極殿的,是王後的人。我猜她大約是想借機懲治一下琰,順便試探父王對你寬宥的底線。所以待會見到父王,無論他說什麼,你隻管認錯便是。其餘的事,我會幫你解釋。”
他的語氣平和而清淡,很像青靈最初認識他時那樣,仿佛摒絕了任何強烈的感情。
不知為何,青靈突然被一股悲怒的情緒所侵襲。
“有什麼好解釋的?我不過出門見了個朋友,又能有什麼錯?”
她輕笑了聲,“哦,是不是因為我見的人是淳於琰,不符合帝姬聯姻對象的標準?其實呢,我接下來是打算去找方山雷的。昨夜我們就約好了,要一起去金翎湖遊玩。”
慕辰沒有說話,身下的丹鳳卻驟然放緩了行速。
青靈又繼續道:“王後說,方山雷以後是要繼承方山氏族長之位的。按理說,倒跟我這個帝姬身份挺合適。我跟他,其實也挺談得來的!隻可惜,我和他終究陣營不同,不能真的投入感情,權當遊戲一番,排解寂寞好了!反正以後我為了聯姻借勢,還不知道要跟什麼樣的人成親呢。索性在被鎖進牢籠前,肆意自在地追尋快樂,方不算辜負了大好年華。”
她微微側轉過頭,一字一句地問:“你說對不對,哥哥?”
這缺乏經驗,夾雜著複雜情感、妄圖操控對方心理的伎倆,連青靈自己都覺得拙劣而幼稚。她話音落下時,心頭並沒有一絲報複的快感或者探究的期待,隻充溢著一種自怨自艾的迷惘和悲涼……
可慕辰依舊被刺痛了。
痛得指尖也在輕顫。
可他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
她其實早已經說過,要和他成為彼此最重要的依靠、世上最親密的兄妹。
他也曾一次次質問自己,隻要還可以彼此相伴,換一種身份、換一種方式相處,又有何妨?
身畔流雲縹緲,纏繞進慕辰墨黑的長發間,纏繞進他怔忡踟躕的心間。明明看上去好似虛虛綿綿的東西,偏生能壓得沉重,重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半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響起,飄散在呼嘯的風聲中,有些模糊的難以捕捉,“你說得不錯。隻是別讓人抓住把柄,指責你言行有失。”
青靈目視前方,努力睜大眼睛,卻是迎著風、怎麼也睜不開。她垂下雙眸,呆呆地望著地麵上逐漸清晰起來的萬重宮闕,突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
要是她能擁有開天辟地的力量,大到足以將眼前的一切摧毀,毀到什麼也不剩,河流山川、人事記憶,統統灰飛煙滅。
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