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狻猊獸疾速下落,化作一道光亮、馳向來時的那座宅院。
眾人狼狽地撤下防禦,又齊齊望向息鏡,“將軍,追不追?”
息鏡掃了眼部屬懷中的方山雷,遲疑一瞬,咬牙道:“息錨,你領鎮上守軍封住那座宅院,務必給我圍得水泄不通!餘下人等,跟我立刻返回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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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靈在營帳中埋首寫著信函,時不時停下來思索片刻,斟酌語氣和用詞。
押送玄鐵礦和遞送文書去大澤的差事,她原本是想交給遜去辦。然而遜做事雖然謹慎可靠,卻未必能應付得了百裏家的那位小姐。
以前從崇吾逃去梧桐鎮的時候,百裏凝煙就表現出誓死也不願讓家族牽連入朝炎王室爭鬥的態度。她性情冷傲,人長得又極美,當時遜和手下的幾名侍衛一見到她,就立馬拿出一副畢恭畢敬、唯唯諾諾的表情,惟恐唐突了佳人似的。這次如果讓他去大澤辦事,萬一凝煙起了性子、從中為難,豈不是一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了?
於是青靈思前想後,還是厚著臉皮給淳於琰寫了封信,讓他替自己跑一趟。
她也知道,淳於琰一向隻會按著慕辰的意願來行事,而慕辰又明確地表示過不讚成自己與百裏氏交易,因此要說服琰出馬,必須字字斟酌,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叫他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來!
青靈正投入地遣詞造句著,帳外突然傳來喧嘩之聲,伴隨著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她疑惑地抬起頭,卻見秋芷掀簾衝了進來,麵色微露驚惶。
“帝姬!三殿下出事了!”
青靈的營帳就在皞帝主帳的旁邊。
她甩開簾子,三步並作兩步地撞入大帳內,見裏麵已經烏泱泱地聚了不少人,中央的如意毯前圍跪著幾個軍醫,埋頭慌亂地處理著什麼。
毯子的另一頭,渾身血跡的息鏡頹然跪地,身前橫放著一具屍體。
空氣中,漸有血腥氣息彌散開來。
“……浩倡王子當場就元神渙滅了,”息鏡啞聲說道:“末將想著方山公子或許還有救,葳州大營裏的軍醫又是最好的,所以就趕來了這裏。”
他雙掌撐地,緩緩伏下魁梧身軀,額頭觸地,“末將未能保護好王子,死罪難辭。求陛下責罰!”
皞帝靜靜聽完息鏡的講述,視線垂落於橫臥於自己跟前的浩倡身上,良久無語。
末了,他闔目一瞬,又旋即睜開,擺了擺手,聲音有些無力,“你起來吧。”
青靈的手背抵在嘴唇上,輕顫了幾下,慢慢挪動腳步,越過帳門口站著的禁衛,走到了皞帝麵前。
浩倡原本英氣勃勃的年輕麵容,此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雙目因為鼓脹得厲害、無法完全合攏,駭人地半睜著。
旁邊被軍醫圍住的方山雷,整個人被浸在了一汪血水之中,臉白的如同一張紙,右臂自肩頭處被人斬斷,露出模糊的血肉和白骨。
青靈睜大了眼,雙唇哆嗦,“是……是什麼人……”
這時,方山修也從帳外疾衝了進來,視線迅速掃過四下,伏到方山雷身旁,“雷兒,雷兒!”隨即又轉向息鏡,提高了聲調厲聲質問道:“倒底出了什麼事?”
息鏡抬頭看了眼皞帝,麵含愧色地將事情經過簡單重述了一遍。
方山修捶胸泣道:“九丘洛賊!終有一日,要將你千刀萬剮、敲骨吸髓!”
方山修在朝中位高權重,平日行事極其注重顏麵,然而此刻竟似什麼都不再顧忌,當著滿帳的人口出惡語,謾罵詛咒著洛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