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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些時日,青靈尋了個理由,去方山氏的府邸拜訪了方山大小姐方山霞。
她與方山霞的關係原本不錯,從前來往得也算密切。奈何現在阿婧回到了淩霄城,在背後暗示過所有閨中密友,若還想繼續同她維持友誼,就不要再跟青靈有交集。別的千金倒罷了,不乏有平日就看不慣阿婧的人趁機陽奉陰違、繼續跟兩位帝姬都做著朋友,而方山霞身為阿婧的表姐,卻不能不避嫌,因此漸漸淡了與青靈的聯係。
今日當下人來稟,說青靈帝姬到訪時,方山霞自是頗感驚訝。
兩人在方山霞的閨房中喝茶閑聊。
方山霞跟淳於玨的婚期訂了下來,最近正在忙著籌備諸項事宜,歎道:“以往參加別人的婚禮,心裏總暗想著將來自己辦的時候,各道程序都要弄得更繁複更講究些,別人送親十裏、我就要送百裏,別人婚宴三十道菜、我就要五十道,方才對得起這一生一次的佳期。可現在,我巴不得凡事從簡!最好,就兩家人湊一塊兒隨便吃頓飯好了!”
青靈噗哧一笑,“霞姐想要從簡,兩家的家長可不會同意!畢竟是四大世家間的聯姻,算起來,還是我們這一輩子弟裏的第一樁吧?方山族長說什麼都得讓你極盡風光的出嫁啊!”
方山霞搖了搖頭,“唉,你也知道,我家剛好跟淳於家相反,男孩多、女孩少,母親身子又弱,好多事都得我自己拿主意張羅,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哪兒像你,有殊雩長帝姬幫忙操持議事,不用你花費半點的心思!今兒你既然來了,索性就多待會兒,幫我挑挑禮服的樣式。”
青靈點頭應允,“好啊。”
方山霞遂吩咐侍女取來圖樣,跟青靈逐一展開來評頭論足。
兩人都很有默契地、刻意避開了有關阿婧或方山雷的話題,也絕不涉及朝廷政務,隻專注議論衣飾式樣,時不時說笑打趣幾句,倒也相處得十分融洽。
方山霞的性子原本沉穩大方,此刻婚期臨近,心情難免有所激動起伏,說起話來竟添了許多小女兒的嬌俏之態,挽著青靈的手臂,一直笑意盈盈。
青靈卻暗藏心事,視線不自覺地有些遊移飄忽。
過了約半個時辰,侍女進來通稟道:“小姐,大公子來了。”
方山霞聞言迅速地看了眼青靈,神情似有些無奈悵惘,上前悄悄捏了下她手腕,附耳低語道:“你瞧吧,我就知道,一聽到你來了,大哥準得編個理由尋過來。”歎了口氣,“他近日心情不好,若是說錯了什麼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青靈笑了笑,點了下頭。
方山雷踏進屋中的時候,身後兩名小廝也抬著一副鑲銀楠木的高大鏡奩跟了進來。
方山雷指著鏡奩,對方山霞說:“你前日說這套妝奩上嵌的金飾略過俗氣,我便叫人換作了銀飾。你看看可否還算滿意?”
方山霞看了眼鏡奩,又抬眼瞅著方山雷,見他雖是跟自己說著話,目光卻一直落往青靈的方向,忍不住在心裏暗自歎息。
明明派個下人就能送來的東西,偏要勞煩方山大公子親自走一趟,傳出去,還不知旁人要如何臆測自己是何等受家中兄長寵愛呢……
方山霞心裏雖這般想著,卻又不能說破,隻得順勢走到鏡奩前,假裝認真地審視著各處的細節。
方山雷走到青靈麵前,目光灼灼地望著她,“帝姬。”
青靈跟方山雷見禮,“方山公子。”
“帝姬怎麼今日有空來看霞妹?”
青靈客氣微笑,“原本早就想來的,可最近政務太忙,一直抽不出時間。”
方山雷問道:“還在忙賦稅上的事?”
青靈點點頭,“嗯。”
兩人的心裏都記得那日方山修彈劾慕辰急功好利、致使朝廷損失慘重之事,彼此沉默了片刻。
青靈問道:“方山公子提審成彷之事,可有進展?”
方山雷躊躇一瞬,說:“想必你聽說了,成彷數日前已被押解入京。我私下審過他幾次,然而他一直拒不承認與洛珩有過勾結。”
甚至於,他不惜動用了嚴酷私刑,也挖不出想要的答案。
方山雷心中頗感疑惑。
禺中既已亡國,成彷難逃一死,又何必再苦苦掩飾與九丘的密謀、為旁人脫罪?
一旁的青靈聽方山雷如是說,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神色,似了然、更是憂愁。
末了,她抬頭看著方山雷,“方山公子可曾想過,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又何必非要耗費人力財力地追根究底,平白讓自己想起往事、徒增傷悲?說到底,這件事也隻能怪慕晗的一時衝動,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