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靈的聲音並不大,然而在未下禁製的情況下、要逃過近旁數人的耳朵,亦是不大可能。
好在大家皆是出身名門,懂得裝聾作啞,各自照舊聊天飲酒不停,隻有阿婧扭過頭盯著青靈,滿目的不可置信和鄙夷。
凝煙垂著眼,眉頭卻微微蹙緊。
原以為青靈轉了性子,知道在外維護夫家的麵子,誰料她姍姍來遲竟是因為全然遺忘了丈夫的生辰,還大言不慚地當堂承認,再聯想至她確實空手而至、並未準備任何禮物,心中便是確信無疑,又是失望又是氣恨,打定主意從此再不同這位虛情假意滿心權欲的王族嫂嫂有所親近。
青靈話既出口,早已料到了會有怎樣的效果,於是也不理會旁人目光,自顧自地喝起酒來。
這時,酒宴對麵的海灣處傳來一陣清越的笛聲,緊接著,一艘裝飾雅致的彩船緩緩駛近,將愈漸響亮的笙笛之音隨著波浪送上岸來。
花園中奏樂的絲竹伎師被那音律幹擾到彈奏,隻得逐一停下手中動作,側頭望向海灣。
寧灝暗中向席間的一名軍官施了個眼色。那軍官站起身來,對洛堯拱手說道:“末將素聞瀟湘閣的羽衣姑娘有副好歌喉,今日便與軍營中幾位同僚擅自做主,將羽衣姑娘請來了此處,為世子獻曲一首,恭祝生辰之喜。若有唐突之處,還望世子莫怪!”
其餘幾人此時已喝了不少酒,興致正高,平日裏也因為洛堯的平易近人跟他相處得不錯,聞言遂附和談笑道:“吳將軍其實是自己想與羽衣姑娘結交,卻又怕人家瞧不上他,隻好借著世子的名義把姑娘請出來,趁機一睹芳容吧?”
此言一出,自是引來一陣哄笑聲。
洛堯也輕挑了下眉梢,道:“哦,你們竟然能請得動她?倒是奇了。”口氣甚是熟稔。
憑風城早有傳聞,說大澤世子在成親之前,就與瀟湘閣的一位姑娘來往密切。即便是在迎娶了帝姬過門之後,也時常到訪瀟湘閣,夜夜留宿,流連忘返。
對於這件事,青靈先前也有所聞,隻是一開始並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再想打聽,又拉不下臉來了。
她心道,自己好歹是在淩霄城混過的,沒少見識世家子弟的那一套紈絝行徑,莫說一個紅顏知己,今日就算把整座瀟湘閣搬來,她也能不動聲色。
再說,人家手上印著的名字又不是她的,要難堪、要神傷,也該是旁的人……
果不其然,一旁的阿婧舉著絹扇,似乎想借此將自己與海麵上吹來的低俗風塵之音隔絕開來,一麵興趣缺缺地說:“隔得那麼遠,又夾雜著海浪聲響,誰聽得清唱的什麼?居然能想出這樣的事來,真是……”
起身的那名軍官聽出阿婧的不屑之意,神情頓時尷尬,看了寧灝一眼,躊躇著提議道:“要不,末將去請羽衣姑娘上岸來?”
寧灝正要開口,卻見青靈施施然地站了起來。
“那姑娘既是世子的熟人,你們自是不好隨意差遣,與其讓她上岸,還不如我們親自登船拜訪算了。”
語畢,徑直從案後走出,往海灣的方向行去。
其他賓客一時摸不清狀況,見帝姬起身前行,也紛紛站了起來,三三兩兩地跟著青靈往園西泊船處走去。
府中管事人見狀,迅速上前向洛堯請示,隨即召來看管船隻的仆役,命其疾速奔至岸邊,將一艘寬大的遊舫整飭妥帖,準備出海。
待洛堯與其他人亦行至海邊時,青靈和先到的賓客已經上遊舫,佇立於獵獵海風之中,眺望不遠處海麵上的彩船。
仆役們舉著風燈、扶著踏板,將眾人引至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