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擔心雲琅吧?”明帝撫了撫她的手,傾斜身子湊過來,“嗬,原來藏著這樣的好東西,可讓朕瞧見了。”
“還沒繡完——”
慕毓芫一語未了,便聽明帝吃痛“嗯”了一聲,指頭上洇出綠豆大的血珠,原來是被荷包上的細針紮個正著。“噝……”明帝吸了一口氣,嘴裏笑道:“嗬,沒想到還有機關呢。幸好沒染壞荷包,不然倒讓你白辛苦一番。”
“皇上急什麼?”慕毓芫汲了濕絹過來擦拭,又在素絹上剪下一條細帶,大致纏了上去,“還好沒紮著別的地方,稍微裹會,停一停也就沒事了。”
“也對。”明帝嘴角微彎,視線在慕毓芫臉上流連,一本正經道:“方才若是紮著的是腳趾頭,你又怎肯為朕包紮呢?還好,還好。”
聽得皇帝連說兩個“還好”,慕毓芫也是忍俊不禁,嫣然笑道:“嗬,皇上怎知臣妾不肯?不然,再把腳上也紮一下。”
“宓兒……”明帝突然放柔了聲音,目光也有些纏綿,伸手摘下她鬢上的東菱玉束發長釵,一頭及腰的長發頓時瀑布般散開。發絲遮出小半片淺淡陰影,掩蓋住皇帝的眸色,看起來有些朦朧不真切,“朕——,好久沒見這樣笑過了。”
慕毓芫微微垂著頭,輕聲道:“皇上是累了,歇息一會罷。”
“是啊,朕累了……”
慕毓芫聽著皇帝低聲喃喃,任由他將頭埋在自己的懷裏。不過無論如何努力,也找不到以往融洽無隙的姿勢,無聲的適應著,始終還是感覺有些生硬。彼此走到今天這一步,早就已經不能再回頭。隻是裂縫既然已經生成,縱使再用心用力去彌補、遮掩,終究還是有一道痕跡,有些東西永遠的消失了。
中秋佳節之日,也是金晽公主的生辰。照著往年的慣例,中秋晌午之時,明帝都要預備一次家宴,單獨給愛女慶賀生辰。有著生辰這個借口,金晽公主遂將杜玫若請進宮來,兩個人多時不見,再次重逢都是分外歡喜。
金晽公主換了新衣,絳紅色的寶仙結花廣袖吉服,鬢壓一枝新折的朱蓼花,其間珠環玲佩,耳上一對細銀線蜜蠟瓔珞珠。因為已經及笄成年,裝飾自然比幼時華麗,兼之心情愉悅,更是襯得她眉目嬌美,宛若一株亭亭玉立的含苞新荷。此時早攆退了跟前宮人,上前拉住杜玫若的手,嬌嗔道:“日盼夜盼,可算把你盼回宮來了。”
杜玫若先行了個禮,起身笑道:“謝公主掛念,我又何嚐不是一樣?”
“起來罷,還行那些虛禮做什麼?”金晽公主笑著拉她坐下,歎了一口氣,“你一回去就是三、四個月,也不說來回來瞧瞧,我自己都快悶死了。”
“我也想回來,隻是——”杜玫若的笑容頓了頓,躊躇之間,忽而瞥見金晽公主腰間的掛墜,伸手拉起問道:“好精致難得的珠墜,是皇上新給的麼?”金線橫傳交織,束著幾顆渾圓的彩虹黑曜石,被陽光襯出絢爛的七彩顏色,美得奪人眼目。
“不是——”金晽公主突而臉上一紅,“是慕母妃給的。”說著側了側身,輕輕拍掉杜玫若的手,“咱們好久不見,別管珠墜什麼的了,還是說說……”
“我不信。”杜玫若笑著搖頭,趁著金晽公主一個不留神,將珠墜兒解了下來,“若是皇貴妃娘娘給的,公主害什麼臊?不用說了,一定是慕家公子給的。”
“你別胡說!”金晽公主的臉更紅了些,伸手去奪,杜玫若卻巧身閃開了,隻得恨恨分辨道:“我豈會佩著外間男子的東西,那不是私相傳授麼。當真是慕母妃給的,難道我還會哄你?”
杜玫若與她自幼相伴,彼此相熟,隻將珠墜藏在身後不給,歪著頭笑道:“讓我來猜一猜。慕家公子得了好東西,自然要孝敬給皇貴妃娘娘,然後麼——”她笑著往桌子後閃躲,“皇貴妃娘娘心裏明白,所以就轉給公主了。”
“隨你亂猜,我不要了!”金晽公主又羞又急,索性賭氣。
“當真不要?”杜玫若故作認真,衝著金晽公主抿嘴兒一笑,“既然公主不稀罕這墜子,那我就把它扔掉算了。”邊說邊往窗口走了幾步,作勢朝窗外揚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