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衣的茅廬在歸德府東門外不遠處,吳德貴的家則是在比蘇白衣更東邊的地方,好在相距也不是太遠,二人一路步行,用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便走到。
遠離城門,城市的囂鬧與繁華也逐漸斂去。彎彎曲曲的鄉間徑,兩側是枝葉茂盛的槐樹,給過往的行人投下一路蔭涼。
行道樹之外,一片片都是白花花剛剛收過麥子的田地,還沒有來得及種上秋的莊稼,不過田間地頭依然有很多老百姓開始翻地、耕作。
看到這種情況,吳德貴臉上暗自傷神。
他是個勤奮節省的好農民,善於治家,在這士大夫橫行的大明朝,能夠留住祖上傳下來的十幾畝地確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往每年這個時候,田間那些勞碌的身影總有他一份,可是今年,他隻能看著別人幸福的下地幹活了。
“病啊,唉……”要不是自家婆娘生孩子時候重病,唉……
吳德貴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撇過臉,繼續帶著蘇白衣往東走。越過一片蔭涼濃密的樹林子,在東邊一處高崗最高處,散亂的分布著六七戶農戶,其中一個便是他的家了。
倒是夠偏僻,在這裏做個塑料大棚的話,應該能夠隱瞞一段時間。
蘇白衣看著這裏的地勢,微微點頭。
不過,即便是隱藏的再好,等冬的時候那些反季節蔬菜一上市,秘密恐怕就守不住了啊,我中華帝國,最不缺的就是山寨和八卦。
但也無所謂了,和大明七卿之一的周士樸還算有點交情,萬一到時候地方官府或者錦衣衛來找麻煩,這位老大人應該不會坐視不管的。
“家裏的,快出來,蘇先生來了!”
一道籬笆牆之外,吳德貴便衝著裏麵喊了一句。
然後,茅草屋破舊的門被打開,黑洞洞的門洞裏出來一名黑瘦的婦人,她手中環抱著一個尚且用布包裹著的嬰孩,朝門外走來。
婦人身後,一拉溜跟著四五個孩子,大的是個男孩,十五六歲,後麵是兩個女孩,看上去十四五的樣子,最後麵的一個才不過膝蓋高,光著屁股露出瘦瘦的身體,步履蹣跚的跟在最後,咿咿呀呀的好像還不會話。
看起來,吳德貴一家人的日子過得還是比較緊吧的。
如今沒了地,還真是沒了活路。
見過了二十一世紀老百姓生活狀態的蘇白衣,看到大明朝百姓的這幅生活景象,惻隱之心隱隱而痛,愈發的堅定了幫助吳德貴的決心。
他一個人的能力有限,可,能幫一個算一個吧。
“快,這就是蘇先生,快給先生行禮!”
婦人第一次和讀書人打交道,也不知道如何行禮,樸實的她就索性抱著孩子直接跪在了地上,麻利的給蘇白衣磕了兩個頭。
蘇白衣趕緊上前將她扶起來,看著她黑黢黢的臉麵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幾個孩子,輕輕的搖了搖頭,微微一歎。
果如吳德貴所言,吳家籬笆竹牆之外,有一片成長方形的土地,緊挨著竹牆,被吳德貴整理出來,上麵種了一些雜物,有幾株已經生長的綠意盎然的南瓜,葉蔓盤卷了一地,又衝上了那並不高的籬笆牆,給光禿禿的竹竿做了一層綠色的外衣。
靠近南瓜田的地方,有豆角、有黃瓜,更為讓蘇白衣意外的是,剛剛傳入大明朝不到百年的西紅柿,竟然也奇跡般的生長在了吳德貴家的菜園子裏。
“先生沒見過吧,這是狼桃!”吳德貴麵有得色,走進那一畦長寬各有六七米的地塊,指著西紅柿道:“這本不是咱們大明的東西,聽是西洋傳過來的,春的時候我們家大丫從她們婆家帶來了一些種子,是長熟了紅彤彤的像柿子,好吃嘞!”
“既然是西洋傳來的,以後成熟了像柿子一樣,那就叫做西紅柿吧,狼桃什麼的的,不好聽,聽起來好像有毒的樣子。”蘇白衣看著麵前這一畦番茄幼苗,有些已經開出了淡黃色的花,有些結出了如鴿蛋大的青白色果實,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