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量(1 / 2)

丁一坐在凳子上發呆,空調的軟風吹來的是灼人的空氣,鬥室裏漂浮的是幹燥的氣味,加上看守呼出的煙味,小小的囚室裏彌漫的一種二月裏少有的灼熱。丁一的嗓子都要冒煙了,從上午被帶走,丁一還沒有喝過一杯水,嗓子裏都快爬出蟲來了,丁一隻聽說過有酒癮煙癮色癮,但此刻的感受如有千萬隻小蟲子在嗜咬著丁一的喉嚨,丁一用期待的目光看了一眼那兩名看守,其中一個年紀稍大的正在吞雲吐霧,另一個瘦猴正在擺弄他的手機,似乎從手機裏可以跳出個美女來,如趙紅霞之流就爽了。

丁一換個坐姿,讓屁股跟凳子的接觸麵有了較大的變化,以緩解久坐對屁股造成的衝擊。丁一想到春節去了趟杭州,坐的火車,靠在鐵路上跑運輸的朋友搞到了一張硬座車票,那人山人海的場麵,讓丁一暗暗發誓今生再也不要坐這種綠皮車了,車廂裏的汗味酒味口味加上方便麵散發出來的菜味,讓丁一的胃口大倒。春運啊春運,老祖宗發明了春節,讓他們的後世子孫來受這份洋罪,當然富二代富幾代就不用說了,像丁一這樣的小公務員就隻能勉強糊口,就罔論車子房子了。

丁一的思緒還沉浸在沙丁魚般掙紮的春運列車裏,紀委的唐唯睢突然進入了丁一的視線,丁一感覺到在正在往十八層地獄下墜,身體空空的,又像漂浮在空氣裏的雲。丁一的肚子居然一陣痙攣,一股便意湧上心頭,可眼下的情況是不適宜去的。

“丁一,想的怎麼樣了?”唐唯睢直奔主題。

“唐組長,我一定積極配合組織的調查,盡量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丁一想表態。

“那你把這件事情來龍去脈寫一下吧。我們給你提供紙筆。”唐唯睢說著,讓看守把紙筆放在了桌子上,“寫完了,等下跟這兩位同誌說一聲就行了,我會來拿的。”

“好,好。”丁一隻有唯唯諾諾地應承。

丁一按照唐唯睢的指示,乖乖地將凳子挪到桌子麵前。望著鋪開的信簽紙,丁一有種想死的感覺,那是突如其來的觸感,交代與否,關係到前途命運,關係到自由空間。丁一陷入了囚徒困境,那是種精神博弈的心路曆程,隻有深陷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到煎熬的滋味,選擇降與不降,無非是失去自由時間的長短而已,既然已經失去了,那多一天少一天也就無所謂了,丁一經受著激烈的思想鬥爭。

丁一抱著些微的僥幸心理,選擇了不降,不向紀委低頭。其實丁一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丁一應該向自己低頭,向自己的錯誤低頭,向自己的愚蠢低頭,向命運低頭。丁一到此刻還在想著有九天仙女來拯救他,那絲僥幸也從另一側麵表明了丁一的愚昧。

但丁一的選擇在當時的情況下,確實無可厚非,換了誰在這樣的困境中都會做些困獸之鬥的,隻是丁一沒有想到,這樣的角鬥注定會是失敗的——失敗是成功的媽媽,隻要能夠堅持,或許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丁一這樣想著,也就按照先前的說辭在信簽紙上文思泉湧了。

晚飯時分,賓館的服務員端來了丁一的晚餐,晚餐居然有肉了,雖然分量不多,但果腹應該沒什麼問題了,難道是下午的交代起了作用,丁一這樣想著,也就不再考慮那麼多了,反正有得吃就多吃點,進了看守所就沒那麼好運氣了。

丁一正在在暗自慶幸下午的交代起了作用,唐唯睢揣著那幾頁丁一交代的紙進來了,看到丁一還在吃飯,便在鬥室裏的床上坐了下來,丁一胡亂扒了幾口,便朝向了唐唯睢,等待後者的問話。

“吃完了?”唐唯睢問。

“吃完了。”丁一答。

“吃的怎麼樣?還合胃口吧?”唐唯睢又問。

“還可以。”丁一答。

“飯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叫服務員再給你添點。”唐唯睢盡說些油鹽不著調的事情。

“飯夠了,我本來吃的就不多。”丁一期待唐唯睢能夠說點著調的事情。

“吃完後,把你家庭的財產情況寫一下,然後交給我。”唐唯睢說了丁一今天晚上的任務。

“好的。”丁一盤算著自己家裏有多少財產可供查詢的,都說了官員的財產要公開了,但不管怎麼說也輪不到他這一級別的小官吏頭上。雖然丁一都過了而立了,但行政級別還隻是個小科員,按照丁一所在的三江區的規定,像丁一這種學曆隻有本科,學位雖是碩士的幹部也隻能按照本科對待,要不然的話,丁一好歹也可以混個副科,即使混上副科,比上局長的副廳(正處享受的副廳待遇),丁一差了老大一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