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一的記憶裏,似乎星期三成了黑色的——濱海市紀委帶走他的那天是星期三,濱海市紀委準備將他移送給檢察院也是在星期三,今天的日子注定也是黑色的——丁一的日曆定格在2012年的3月14日,又一個星期三。丁一預感到今天會有什麼發生是源於他的兩隻眼皮一直在不停地跳動,聽老年人說是“左跳財,右跳災”,這回財肯定是要落空的了,災自然而然也就來了。
看守所管教喊丁一的時候,丁一正在低頭刷他手裏的錫箔紙——今天丁一的任務還有三百多張,一天的勞作才剛剛開始。長時間的坐在同一個位置,加之沒有合理地變換坐姿,又沒有足夠的時間來進行身體的鍛煉,丁一的脊柱都有點受不了了——直腰起來或者用手按壓第三、第四節脊柱的時候,會有一種鑽心的疼痛侵襲而來。
丁一停下手裏的活,快步來到了外監室的門口。丁一被戴上手銬跟隨光頭管教向提訊室走去——丁一在想,今天不知道又是哪一撥大羅神仙來他的麻煩,現在自己都是砧板上的魚肉了——也隻有人人宰割的命了,反正喊自己出去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情。本來刑拘以後在有些看守所是允許家屬探視和通訊的,但在濱海市一看這些都被剝奪了,丁一已經有差不多一個月沒有看到妻兒老小了,雖然在高牆裏麵,丁一無時無刻都在想念著木玲瓏和丁閔澤,當然還有他的父母長輩——如果在提訊室的那一頭是他們就好了,或者有他們的消息也是好的,在看守所除了每天的《新聞聯播》和過期的雜誌,要想跟外麵的世界有所接觸的話就隻有跟來提訊的警察、檢察官、法官交流了,不過後者一般是不會談論案件本身以外的任何事情的。
坐在丁一對麵的是濱海市檢察院的胡天友和趙克己。丁一低垂著頭,拘謹地撥動著自己的衣袖,估計今天他們來不會有什麼好事情的,丁一想。
“丁一,今天我們來是要向你宣布一個決定。”胡天友對丁一說道。
“我上次向你們申請取保的事情有結果了?”丁一好像看到了黎明前的曙光。
“也可以這麼說。”胡天友似乎不想擊碎丁一的美夢。
“那我可以出去了嗎?”丁一著急地問。
“結果有時候是比較殘酷的,丁一。”胡天友的話不啻於晴天霹靂。
“那是省檢察院決定對我逮捕了?”丁一頹然地問。
“我們今天來的目的就是向你送達逮捕決定書,還有相關的權利義務告知書——根據我省檢察院的批複,你因涉嫌受賄被逮捕了,這是決定書,請你簽收。”胡天友說完把一份逮捕決定書送到丁一麵前要求丁一簽收。
丁一顫抖著在犯罪嫌疑人欄下麵簽上了自己的大名,丁一的名字已經被釘上了可恥的印記,他知道逮捕意味著什麼,下一步等待他的即將是提起公訴——有時候這個過程也會漫長的讓人窒息。
“丁一,你也不要太沮喪了。”胡天友看出了丁一情緒的低落。“你要知道,這隻是程序上麵的要求而已,你還是要相信組織會給你一個比較好的結局的。”
“那真的要謝謝組織對我的寬大了。”丁一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隻要在裏麵好好遵守規矩,我們會盡快把程序給你走完的。”胡天友安慰道。
丁一聽出了胡天友的言外之意,或許他還有被判緩刑的可能。
丁一懷揣著逮捕決定書,慢慢跟隨光頭管教走回他的35監室,等待丁一的還有今天的勞動任務沒有完成,要不然累積起來的話這個星期天的休息又要泡湯了。
丁一默默地坐在他的位置上重又開始刷他的錫箔紙,這些凝結了在押人員血汗的半成品馬上就可以變成人民幣——或落入財政的口袋,或落入看守所管教們的口袋,但這不會給丁一們帶來任何好處,哪怕隻是偶爾的夥食改善。折成元寶的錫箔紙又變成了冥幣落入死人們的口袋——或去賄賂牛頭馬麵,或去賄賂行刑的小吏,或去賄賂設卡的鬼卒——這些隻有鬼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