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孩(1 / 2)

三月濱海的冷風裏還夾雜著雨點,往年這個季節濱海的雨不是很多,多是陰天,今年不知為何,自從丁一被請進紀委的大門後陰雨一直不斷,或許這也是丁一此刻心境的速寫。丁一自從那天被執行逮捕以後,就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無非就是等待,不在等待中死去,就在等待中失去——失去不該失去的,失去應該失去的,留下的往往都隻是回憶。

那天丁一在一本過期雜誌上看到關於友情的描述,可謂經典:友情和愛情一樣,也是有保鮮期的,想一想,有多少已經不聯係的朋友,默默地存在於你的通訊錄中。不是不想聯係,實在是人生殘酷,時空變幻,你我再無交集,與其相見,不如懷念,與其攀緣,不如隨緣。人生不過是一場旅行,你路過我,我路過你,然後,各自修行,各自向前。

丁一想想也是,經此一變,還有多少曾經稱兄道弟的朋友兄弟哥們會再記得自己,即使記得自己,也許也隻是在夜半時分想起某件開懷之事,然後也隻是莞爾罷了。自己即使這次能夠以光速出去,能否還有勇氣麵對過去的老友舊識,或者在他們麵前,已完全沒有了以前的底氣,沒有了交流的話題——其實大家的人生再無交集,有的也就隻有懷念而已。

丁一著實傷感了很長一段時間,轉眼想想跟木玲瓏的關係,或許愛情也將變成自己暗夜裏的離歌,還有什麼可以牽絆彼此,除了兒子閔澤。但彼此也不可能僅僅為了閔澤而選擇繼續這段感情,或許丁一走上不歸路的時候,愛情也已經如此了,丁一也想好了——若是勉強,不如放手,放手也是一種愛,讓對方去尋找更好的人生吧,至於兒子,總不可能成為彼此再在一起的唯一理由。

丁一在看守所的日子在繼續,35監舍的人也如流水般走來,又如流水般去,每個在35監舍呆過的人或許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許單純得如白癡一樣,或許免費食宿的待遇是外麵難以匹敵的,聽說今年的就業形勢嚴峻,進來可以衣食無憂——其實這是一種錯覺,如果沒有親人在外麵安排衣服開支,在看守所的日子也是難過的很。

丁一在看守所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小屁孩特別多,有時十幾個人裏麵幾乎有一半就是十八歲以下的小屁孩,說他們隻是小屁孩,其實他們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時間甚至比丁一還要長,他們懂的那些社會規矩有時連丁一都不清楚,真可謂造化弄人。

小葉子進來的時候還不到十七歲,隻穿了一件單衣,身上還有一股汗臭味,頭發是很有個性的莫西幹式,據他自己說是因為在外麵偷了幾輛摩托車才進來的,他隻負責放風,那些為首的隻管他的吃喝,他連一毛錢都沒有看到。

家裏麵沒有人管你嗎?丁一好奇地問他,小小年紀就在社會上尋食倒令丁一驚奇。

沒人管我,我已經有段時間沒回去了。小葉子滿不在乎地回答。

那你父母也不管你啊?丁一問道。

我媽幾年前就和我爸離婚了,離婚後她就嫁到外地去了,現在又生了小孩,我爸自從和我媽離婚後也沒管過我,他還說我是掃帚星,說我把我媽克走了。小葉子說起自己的身世,也有種淒楚的感覺。

那你家裏人呢,你爺爺奶奶也不管你嗎?丁一又問道,但凡這種離異家庭的子女,最後還是能在爺爺奶奶那裏尋找到歸宿的。

我爺爺前年就死了,我奶奶八十多歲了,她也管不了我,她自己都沒飯吃,我就自己跑出來了。小葉子說完,陷入了沉思。

那你怎麼不去找你爸爸呢?丁一問道。

我按照他給我的地址去找了的,他就在濱海打工,現在找了個女的,住在一起的,那女的看我不順眼,老是趁我爸爸不在的時候打我,那次把我逼急了,我就順手拿了根鐵棒打了她一下,這下可好,我爸爸回來了也不問問原因就把我往死裏打。那天晚上我就偷了我爸爸錢包裏的幾百塊錢就跑出來了。小葉子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