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太老爺這才轉身看向溫宥娘,道:“所以,你要移你母親之墓,我並無不允。張家四郎說你們姐弟與四房斷了親,我亦是同意的。”
“隻是離了溫氏,這一點卻不行!”六老太爺的聲音往上揚了揚。
溫宥娘聞言並未害怕,隻噗通一聲跪在了地磚之上,對著六老太爺俯首道:“求老祖宗成全。”
“成全?成全什麼?成全你弟弟以後被人戳著脊梁骨說是背棄父宗、說是二臣?還是你嫁入人家,被人戳著脊梁骨說是被父宗所棄?”六老太爺喝道。
溫宥娘隻俯首不語,待溫餘卿高中之後,娶妻生子,羽翼豐滿,誰又敢再言身世之事?
六老太爺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溫宥娘,道:“我知你有本事,能替你外祖家賺錢,能養出餘卿連中小三元。可你別忘了,你連立戶的資格都沒有!離了溫氏,你能帶著餘卿作甚?”
“你自幼在京中長大,溫府待你們姐弟不好,你便親近張氏,用以與溫府相抗。可你也清楚,張氏到底靠不靠得住!餘卿將來是要走仕途的,而不是邊關從軍!你帶他回張氏何用?指望張氏以後能在仕途上對餘卿有益?”六老太爺問道。
見溫宥娘依舊不語,六老太爺繼續道:“庶族為官,有多艱難,你在京城應當知曉。便是先帝與當今幾番籠絡庶族人才,然而與氏族相比如何?你祖父有先帝與當今重用,亦不過是年邁才位居二品,稍有差池便是連降三級,這幾十年仕途中亦還有溫氏一族的助力。若是餘卿獨自一人,隻此一生,能官居幾品?”
“還是你敢賭?”六老太爺壓低了聲音道,“你敢嗎?”
賭下一任新帝是誰登基,賭那麼一個從龍之功,賭下一任皇帝不似先帝與當今這般過河拆橋,狼心狗肺!
溫宥娘不敢,若是敢,這些年她在溫府中便不是那番作態,到今日還鬧到灰頭土臉遠避京中。
她是有心機有手段,可還是不夠狠,所以隻和仇氏相安無事了十來年。
六老太爺看著溫宥娘的後腦掃搖頭,“你不夠狠,所以闖不出一條路來。就隻能借勢,既然要借勢,便要好好的借,莫要任性妄為。”
“溫氏的勢就在老夫手裏,你們姐弟要不要,你自己想想。”六老太爺道。
溫氏其實也並無多少勢,不過幾人出仕為官,然而在溫餘卿初進朝堂,外放為官之時卻能所用。待到根基穩健,六太老爺手中的勢就能助溫餘卿青雲直上。
朝廷上的氏族與庶族的區分,不隻是出身那般簡單,還有立場。
如六太老爺乃是庶族出身,然而這麼多年的交友下來,認識氏族名士不少。因此若是入朝為官,必然不會被氏族過分排擠,要走到高處要比溫家老爺更為容易。
溫餘卿若有六老太爺願意奔走,那麼以後的仕途再艱難,也比如今了強。
溫宥娘不在乎六老太爺的勢,她總歸是要嫁人的,可溫餘卿要入仕,卻是急需這樣的勢來。
當初她想要脫離溫府,是因知曉溫府之勢溫餘卿未必能借多少。如今六老太爺願意將手中的勢送出來,亦算是解了他們姐弟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