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穿過幾處連廊,走到園中一座假山旁。此處早有閣內弟子守護,見二人到來,紛紛行禮。一人揭開地上的一塊草皮,露出一塊木板,木板下方便是一條長長的甬道。
蕭亦清不禁歎道:“萱姑娘門中的弟子果然不俗,幾日便能鑿出如此地道,著實令在下佩服。”
夏紫萱冷冷道:“這些話蕭公子不妨說給其他門主聽,我赤血門向來不喜歡聽廢話。”
地道雖窄也容二人並行。
五步一燈,十步一哨,足見這裏守衛森嚴,這是暗月閣慣有的做事方法,絕不允許出任何紕漏。也隻有他們,敢在滅門之後依舊呆在此處,既可減少回途路上被人伏擊,又可向武林示威,震懾人心。
蕭亦清看著她發間的紅梅,問道:“在下有一事想問姑娘,不知姑娘可否為在下解答?”
“你不必說了,待此事成功後,我自會給你答案。”夏紫萱看著他,目光已無半分熟悉。
“萱姑娘知道我要問什麼?”蕭亦清微笑道。
紫薇刀冰冷的刀鋒抵在他的唇間,夏紫萱道:“我隻知你若是再多說一句,我必將你的舌頭割下來喂狗!”
蕭亦清卻一點也不為刀光所懼,隻是用袖中長笛輕輕撥開刀鋒,道:“我不問便是。隻是姑娘十次見我便有九次以刀相見,看來在下實在不得姑娘歡心。”
“你明白便好。”夏紫萱收了刀,再不看他。
蕭亦清撫摸手中的翠色長笛,腦海浮現出一名男子的麵孔,恍如隔世一般。
康兄,終是要我來送你與夜雪相見了。
許久,他將長笛橫在唇間,輕輕吹起。
刹時,空靈的樂曲如潮水般湧向四麵八方。所到之處,盡是悠揚。
陰暗潮濕的地牢,即使是匆忙造就,但該有的一應俱全。這也是暗月閣閣主深知要得到想要的,唯有刑罰。畢竟都是身外之物,還是有太多的人為了自己的生命背棄了信仰,拜在暗月閣門下。
暗月閣中每個人都有著不同尋常的經曆,他們都是經曆了萬般磨難才成就出來的人才,是殺手界的精英之士,並可以保證對他的絕對忠誠。
蕭亦清本是前朝大將軍蕭簡章之子,因父功高震主被皇上下令誅滅九族,是閣主在法場將他救下。而他眼見親人身首異處,憤恨無比,若不是閣主授他“無度心法”助他紓解心結,恐怕此時他已如行屍走肉一般,又何以能成為暗月閣中的頂級殺手,令武林中的人都心驚膽寒。
自此一劫,他便誓死效忠閣主。但夏紫萱呢?她又是因何變得如此冰冷?她的一生似乎隻為殺戮而生。隻有鮮血,才能將她的手溫熱。
笛聲不絕,宛若天籟,卻也詭異,竟能入人肺腑,引發心底最強烈而隱秘的情感。
還好暗月閣中的人心無雜念,也都已對過去了無牽掛,所以沒有多大的觸動。隻是夏紫萱每每要用真氣來抵擋這笛音入耳,但心中仍不能平靜,幼時的刀光血影時時翻滾而來。
她站在暗處,讓蕭亦清看不清自己的表情,否則他定會看出什麼端倪。他的功力越來越強,再這樣下去隻怕她撐不了多久。望著一襲銀衣的男子,她的目光中浮現出重重殺機。
蕭亦清卻絲毫沒有發覺,他隻是閉了眼,沉浸在樂曲裏,臉上的笑意更濃。燈光映在他身上讓他如仙人般超然物外。仿佛這天地之間,隻有他一人,一笛。
夏紫萱握緊了手裏的刀,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他的笛聲,似乎另有深意。
蜷縮在角落裏的男子,本已形如枯槁,一雙灰色的眸子在聽到笛聲後忽然急促地亮了起來。是他!他怎麼會來這裏?
男子掙紮著想要直起身子,奈何被鐵鏈束縛,無法動彈。許久,他終於頹然地靠在了牆壁上,打開喘著氣。
如若不是曾經相見,又有誰會相信眼前這名奄奄一息的少年,就是明遠山莊的莊主——康溪行。這個昔日曾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已全然失了精神,空洞的隻剩下一具皮囊。他的手腳都被鐵鏈牢牢地鎖在牆上,武功被廢,穴道被封。當年他以一身絕學位居四大莊主之首,如今卻連自殺的力氣都沒有。他隻能每日苟且偷生,受著他人的淩辱,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