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子不必傷懷,過去之事已成定居,悲傷無益。”夏紫萱仰頭便將酒往嘴裏灌。
“這倒是。隻是修行‘無度心法’的人難免多情,若能像姑娘一般心如止水,也可少些煩惱。”
“自然。紫萱沒有戰功卓著的父親,隻是被閣主收留的孤兒,自是沒有那麼多的傷心事。”夏紫萱再度灌酒。
“萱姑娘果真是孤兒麼?難道不知自己的父母雙親可否還在?”蕭亦清自知有些失言,便咳了一聲,道:“無心之問,姑娘不必多心。”
“無妨。”夏紫萱淡淡道,“我本是‘神兵山莊’葉靈友之女,在我八歲那年,山莊忽遭滅門,多虧閣主出手相助,才保住我一條性命。我便發誓要用我手中的紫薇刀為閣主效忠,殺盡有礙之人。”她的麵色雖不變,藏在桌下的手卻已握的發白。
“如此,我與姑娘也可謂是同病相憐了。”蕭亦清淡淡一笑,“同是天涯淪落人,萱姑娘,可否與在下暢飲一番?
夏紫萱睨他一眼,舉起手中的空壇。
蕭亦清會意。兩人你來我往,竟飲盡了三大壇花雕。
故事已經講完,雪卻依舊下著,並絲毫沒有停止之勢。若不是這園中倉促未褪的綠意,蕭亦清倒當真以為身在北國,與昔日故友把酒言歡。
夏紫萱不知這酒中已被人動了手腳,下了足量的“真心散”。服此藥者必會吐露內心真言,但對於那些意誌力超常的江湖中人來說,這種藥並不十分可靠,有時會被人察覺,套出錯誤情報,反而誤事,所以暗月閣一般不以其對付高手。隻是這次夏紫萱想不到,竟是閣中之人對她下藥,所以沒有提防。
夏紫萱臉色微紅,趴在桌子上,喃喃道:“喝,繼續喝。蕭公子,我說過你不行的……哈哈……雪辰……你回來了……”
雪辰?蕭亦清皺眉,為何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他一招手,一個麵容沉毅的男子走上前來,屈膝行禮:“門主,有何吩咐?”
“鷹銳,你在閣中多年,可曾聽說過叫雪辰的人?”
鷹銳略一沉思,道:“回稟門主,屬下不記得閣中曾有此人,不過卻像是在青木門風門主的藏書閣裏見過這個名字。隻是那封卷宗似乎十分簡明,並沒有過多的描述,屬下記得裏麵是有關於萱姑娘的。不過後來閣主下令密封,便再也沒有人見過那份卷宗。”
“萱姑娘?”蕭亦清沉吟道,“簡潔的卷宗,在閣中倒是少見,又被密封,裏麵究竟寫了些什麼?”
要知道,青木門是閣主負責情報事件記載的,裏麵資料一向詳細,怎麼會有簡明的記錄?況且,為了方便後人參鑒,閣中還極少有密封的卷宗。
“好像是萱姑娘平定洛影樓之事,極為簡略。”
蕭亦清想起自己那時也在洛影樓中,並未見有何不妥,為何閣主還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呢?他不禁有些好奇,道:“鷹銳,萱姑娘的事你不用去報告閣主了,先幫我查一下洛影樓之事。”
“是。”鷹銳領命,迅速地消失在大雪之中。
蕭亦清望著趴在桌子上麵色清冷的女子,眼中光芒閃爍不定。閣主吩咐她細細詢問夏紫萱,想必是對她起了疑心。可惜了這樣一位人中翹楚,若是被閣主懷疑,多半會不得好死,那他又該如何做?
想了一下,蕭亦清隻是命人清理了現場,他抱起紫衣女子向房間走去。
沒想到這個倔強到極致的女子,身體竟是如此單薄。她在他懷裏安睡,如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若不是同為殺手,想必他也會愛上這樣一名出眾的女子。隻是處於這個地位,連愛都覺得奢侈。
蕭亦清看著滿天大雪,輕輕歎息。
這江南的雪,終究與塞外相異。正如同是殺手,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命運。縱使是他,也無法揣度自己今後的所在,又怎麼能奢望手心裏的溫暖長存?
天光乍晴,滿眼盡是純白之色。這般美景,也隻有雪後可見。
蕭亦清正於窗下吹一曲《梅花三弄》,忽聽驚天動地地一聲巨響,湖中一塊假山上的石頭應聲而動,滾落水中,濺起大片水花。
蕭亦清還未來得及回應,紫衣女子已如幽靈般出現在他背後,紫薇刀犀利的刀鋒已劃破了他的衣袍,直抵後心。他感到後背正泛起一陣陣的寒意,是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