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劍而立,立感身邊風起雲湧。抬頭對上樓主深沉的目光,雪劍出招。霎時間,劍光交織如練,驚起滿樹杏花,在劍氣中零亂飛舞,灑滿二人肩頭。
忽然,雪劍頓住。因為樓主已經第一百五十九此將他的劍夾於指間,紋絲不動。他苦笑:“樓主,我又敗了。”
樓主將手指鬆開,拈起落在衣袖上的一朵杏花,歎息道:“如此嬌嫩之花,卻被你我的戾氣所傷,真是罪過。”
雪劍笑道:“無可奈何花落去。凡事極美之時便是其凋敝之時,樓主又何須傷懷?若要等到花落,這遲暮之景更叫人惋惜。倒不如就將它保留在最好的年華裏,還能得一生留戀。”
最好的年華?是啊,在最好的年華裏選擇離開,他不是也是為了那一生的眷戀麼?念此,他似乎又看見了那抹身影,遺世獨立。
樓主俯身將落花輕輕放在地上,然後搖著輪椅離去。
“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人遠去,聲音隨風淡淡地傳來。似在與雪劍說話,又似在自言自語。
雪劍望著他離去時孤獨的背影,心裏莫名地苦澀起來。若不是親眼所見,又有誰能想到雄霸長江以南,坐擁半壁天下的洛影樓的樓主,竟是個行動不便的殘廢!
然而就是拖著這樣殘缺的身軀,他硬是集結了分散各地的永生宮弟子,並聯絡反抗暗月閣的不少幫派,在短短的兩年之內,將洛影樓擴張為一股強大的力量。雖尚不足以與暗月閣分庭抗禮,但在所有人眼中,樓主已然是個神話。
三年後,當雪劍一點點看著洛影樓在他的管理下越發壯大,成為武林中人人敬畏的地位僅次於暗月閣的強大組織,這個曾經滿臉桀驁一心懷疑的少年終於死心塌地地跟隨樓主,至死不渝。
他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敗在別人手裏的感覺。他曾少年氣盛,仗著自己有“倚劍山莊”的絕學和家傳的絕世寶劍“飛雪”便可走遍天下,他自詡劍術一流,卻在十招之內敗在他的手下。
雪劍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一個廢人,竟在十招之內奪了他的劍而絲毫不動。他看著眼前帶著金甲麵具的少年,失聲道:“你就洛影樓樓主?”
少年點頭,道:“在下宮傲夜。這場比武既是我贏了,還請安公子遵守之前的約定吧。”
他咬牙,狠狠道:“我跟隨你便是。但若有朝一日我能打敗你,你必留不住我!”
“自然。”宮傲夜淡淡道,“世間之人,向來隻追隨強者,而你更甚。”他微藍的雙瞳裏閃爍著洞知一切的光芒。
“但你放心,在離開之前,我定會誓死效忠於你。”雪劍單膝跪地。
宮傲夜點點頭,在人群的簇擁下離去。雪劍第一日見他,便已瞧出他的落寞,縱使人潮湧動,繁花滿樹,他依舊那麼孤獨。
像是九天之外的神,本就不屬於這凡塵。
一念紅塵芳菲盡,從此蕭郎是路人。
夏紫萱站在閣樓上,望著滿園的殘紅狼藉,一向冰冷的臉上竟有些哀傷。
他的血還凝固在地上,被鮮血浸染的白合卻已枯萎,皺縮的花瓣像極了蒼老的麵容。隻是此生今世,再沒一張容顏可以令她魂牽夢縈。她的心。早在十七年前那場滅門的屠殺中便死了,又在一年以前的洛影樓裏完全破碎。
如今,她已不再有心,又怎麼有地方安放一個蕭亦清?縱使有一刹那的心動又如何?江湖兒女的愛情本就脆弱,又怎能抵得過十七年來的一場場新仇舊恨?
她的腳下已是一片血海,而她的雙手,也曾毀掉了本該屬於她的幸福。這是苦果,亦是報應。她的手用力的握住欄杆,青色的血管驟然跳起。
紫萱,既已決定踏上這條不歸路,你又何必妄想能抓住些什麼?世間一切,本就虛無。她對著自己冷笑。
抬眼望去,暗月閣浩大的建築規模一眼也望不到底。縱使她目力超常,也看不到這個龐大組織的邊界究竟在什麼地方。或許,暗月閣之盡頭,便是天涯海角了吧。
紫衣女子的長發在風中飛舞,一股股傲氣正從她的身體裏散發出來。眼神冷徹,麵無表情,睥睨天下。
這一刻,紫薇刀在她的手裏隱隱顫動,急欲出鞘飲血。她似乎也已感知到主人的新生,迫不及待的要為她全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