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原來如此(2 / 2)

夏紫萱驚疑的眼神在看到那眼角的淚痣時瞬間僵化,隨即轉變為震驚,然後是絕望。她盯著他看了許久,直到當年花樹下的少年與今日的男子相貌重合,她才沒有了懷疑。她沒有說一句話,因為什麼語言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夏姐姐。”宮傲夜開口,依舊是少年的口吻,可是卻不再有當年的純真。

夏紫萱忽然覺得一陣暈眩,手中的刀掉在地上,濺起大片水花。她抱了雙臂,蹲在地上,像個孩子般失聲痛哭。

柳柳死的時候她還能忍住,但如今,她心中最後的一座城牆都已被摧毀。她的堅持,她的信仰,她的願望,她的期待,她自以為能保存的一點愛與善,通通都已死在了她的麵前。而她曾經所有的設想,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將他們推入了更黑暗更殘忍的地獄。自以為是的救贖,到頭來,變成了他們殞命的理由。

夏紫萱,你究竟做了些什麼?

聽著女子悲怮的哭聲,宮傲夜已握緊雙拳,微藍的瞳孔裏是深不見底的憂傷。

蕭亦清隻是仰頭望著這茫茫雨色,感覺玉笛在手中寸寸碎裂。

如今尚未鬥得你死我活,便已如此。若是待天人永隔後知曉了真相,以萱姑娘的性子,又會做出何種事情真是連想也不敢想。與其日後悔恨,不如現在就一切都說清楚。是生是死,便由他們自己抉擇。

這不是他的意思,是花絢的想法。她這樣的女子,總是為他人著想多一些。

他在暗香小築中聽得外麵兵刃相接,問了退回來的弟子才知是鬥龍場之事。他一路趕來,便已想好了對策。

隻是沒有想到,當真相揭開的一霎那,那個冷漠如冰的女子,終於是哭得那樣傷心。

夏紫萱想起了好多事情,杏花微雨,樹下少年,明眸皓齒,眼神澄澈。那日少年的承諾仍在耳邊回響,那樣真摯的情感,那樣火熱的心靈,如今,卻是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她抬頭看白衣男子,看見他眉目間的惆悵。這樣的容顏,與五年前又有何區別,為何自己竟沒有認出他來?是他真的變了,還是自己從未想過,他會變成今日的宮傲夜?

她一直以為,他會在種滿杏樹的禦史府裏,繼承他父親的爵位,娶一位善良賢德的妻子,平安、平淡地過完他的一生。江湖這樣的地方,本不就是他應該去的。

隻是她從來不會問自己,江湖這種地方,又何嚐是她應該去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目標各異。而宮傲夜,隻不過是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夏紫萱悲憤交加,竟張口吐出血來。宮傲夜見狀,忙點了她的睡穴,抱起她焦急道:“她如此大悲大怮,我恐她傷及心脈,先帶她回淺杏樓,請你幫我叫花絢過來,拜托。”

蕭亦清點頭,目送著白衣狂奔而去。鬆開手,一管長笛落地,已成齏粉。

“她睡了?”

暮色中,大雨已停,葉梢簷角還在淋淋漓漓地滴著水。水滴輕拍,在這雨後的黃昏中更顯冷清。

房頂上,二人並肩而坐,一壇子酒已喝了一半。

“嗯。喝了花絢的安神藥,剛剛睡下。”不知是不是沾染了黃昏的氣息,宮傲夜的語氣裏竟有些淡淡的疲倦。

“你累了。”蕭亦清看著他道。

宮傲夜灌了幾口酒,笑道:“江湖之人不言累。蕭公子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蕭亦清笑了笑,忽然問:“你怪我麼?沒有和你商量,便將真相給了萱姑娘。隻是她這般傷心,倒是我始料未及的。”

宮傲夜的眼裏有淡淡的神采:“其實她的心,我們從來都不懂。或許,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懂。但我卻可以猜得出來,她的傷心,並不全是為了我,亦是為了她自己。你與夏姐姐相處多年,也該知道她心裏的一點想法。我覺得你們都是一類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在暗月閣做事,但我知道,你們的心裏,其實還都是善良的。”

“哈哈!”蕭亦清拍著他的肩膀道,“想不到第一個說暗月閣的殺手善良的,竟然是洛影樓樓主!這世界,當真是有趣!”

宮傲夜道:“別人或許不會知道,但那不重要。隻有我知道,六年前夏姐姐破例將我救下,待我如親人一般。如今你又為救花絢一命,不顧危險來洛影樓。你們這般心腸,當真是我們這些人所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