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莫如雙兔傍地走(上)(1 / 2)

孟驚羽的手聞聲一頓,霎時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收了回去。

聽聲音,外麵的應該是安銘。

孟驚羽抿了抿嘴,平躺下又閉上了眼睛,沒有出聲。

許是見屋內沒有聲音,外麵傳來低低的說話聲後,腳步聲漸漸遠離。沒過多一會兒,一位士兵進來將茶水換過,又端來了一盆水後,也悄悄離去了。

見再無人打擾,孟驚羽才又睜開眼睛,側過身觀察起身邊的人來。不知是不是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他的眉頭始終淺淺皺著,少了平時溫雅疏離的笑容,熟睡中的他顯得更是單薄。

孟驚羽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幹淨的衣服,像是被觸到了某一根弦,心底某處微微一顫,帶起些奇妙的滋味——他照顧了自己一夜?

想到這裏,昨晚的夢境躍到腦中。

淺淡香氣,溫軟懷抱,婉轉歌聲。

竟是難得的安眠。

是夢還是真,他現在已回想不起來。

孟驚羽揉揉額頭,之前自己似乎燒糊塗了,做了這樣的夢也不知有沒有說些什麼不該說的。隻可惜思來想去也實在想不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於是隻能安慰自己:不過是思念母後,大約也沒什麼好泄露的秘密。

隻是那香氣實在熟悉的厲害,一時間卻想不起到底是在哪裏聞過。

孟驚羽忽又憶起昨日昏迷時,感到唇齒間有股淡淡的帶著鐵鏽氣味的氣息。那時他隻感覺對那種氣息仿佛天生就難以拒絕,帶著如毒藥般的依賴感,無窮無盡的渴望隻想讓他要得更多。

那樣可怕又美好的感覺,嚐過了就好像再也戒不掉。

究竟是什麼東西?

昨日的傷處有些酸疼,孟驚羽輕輕活動了兩下,放任那個大膽的猜測漸漸在腦中豐滿起來……他的視線落到了麵前熟睡著的人的臉上——知道甚至擁有這種東西的人極有可能就在麵前。

孟驚羽小心的避開林世卿下了床,簡單活動了一下,輕手輕腳的抱起他,將他放到床上。觸手所及,似乎是和昨夜夢境中一樣的溫軟,卻又帶著冬日裏沁涼的溫度,連帶著他身上的幽香聞起來仿佛都跟著清冷了不少。剛把手從他腰側抽出,抬眼便看到他隱隱帶著些防備的眸子。孟驚羽對上他的眼神,竟無端的有些陌生的尷尬和窘迫:“天氣冷,我見你睡得熟,不想吵醒你,所以……”

林世卿防備的神色漸漸隱去,撇了撇嘴:“看來肩上的傷是好得差不多了。不僅能下床,還能亂動了。”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在了那裏。

這語氣……

林世卿默默的坐了起來,掩耳盜鈴的清了清嗓子,撥了撥鬢邊的碎發,眼神有些飄忽:“殿下昨日傷的不輕,雖已替你包紮了,但是倘若殿下仍是這般不小心的話,沒幾天就得更嚴重。”

不知道為什麼,孟驚羽聽了他的話,神色不動,心裏卻不知來由的多了一股說不出的舒坦,隻悶悶答了一聲“知道”,坐了過去,低著頭:“要不你再幫我看看?”

林世卿顯然很快就將自己的狀態調整過來,起身拿藥,素白的衣袂帶起了兩下打著旋兒的涼風:“嗯。你快到換藥的時間了,我直接幫你換了也好。”

他小心解開了孟驚羽的衣帶,眼神澄靜。

孟驚羽低下頭看著林世卿幫他脫衣,解下繃帶,上藥。認真的神情讓他更多了三分顏色,孟驚羽看著他這一副經常柔和的如同春風化雨一般的神色,利用傷員的便利名正言順的魂遊天外。

原州城外自己救他一次,這次受傷卻是得他照顧一宿。

這樣想著,便覺得他們二人似乎忽然多了些不可言說的緣分——你一遭,我一遭,你遭難時有我,我遭難時有你。像是窺探到了什麼天機,他有些不可泄露的緊張,又有些解開偈語的欣悅。

他的視線隨著那些胡亂的思緒一同胡亂的行動,繞過遠處的帳簾,繞過簡陋的矮幾,繞過掛著軍甲的架子,終於落在了那個快要幫自己換好藥了的人的身上,卻陡然瞳孔一縮。

“你的手受傷了?”孟驚羽抓住林世卿纏著白色紗布的手腕,“怎麼弄的?”

林世卿抽出手,頭也不抬:“病人不要亂動。”

聽孟驚羽猛抽了一口氣,林世卿才發現繃帶纏的太緊,手下動作放輕了些,微微抬眼,對於剛剛的問題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昨日不小心打碎了杯子,收拾的時候不小心割破的。”

孟驚羽臉上一副“原來你竟然也會撒這種沒打好稿子的謊”的神情,聽了他的回答卻沒有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