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珩放她出清風殿的時候是滿眼通紅,隻是他背過了身,沒叫榮薑看到而已。
早朝時趙珩追封了榮榆一個王爵,他生前已然是貴極,死後追封不過是個臉麵,這點場麵趙珩還是得做的,又特意叫衛津正午後替他過榮府吊唁,賜了些極罕見的珍玩填棺。
待散了早朝回到清風殿,不多時就有殿內人回話,說是耶律明瀾來了。
趙珩叫把人請進殿內,隨後就打發了奴才們都退出去。
耶律明瀾見四下沒了人,才收了往日臉上常掛著的笑,陰沉著臉看趙珩:“榮榆一死,我們的計劃怎麼辦?”
趙珩指指座位,也是歎了一聲:“隻能從長計議了。榮榆死的蹊蹺,事過巧必有異......”
“我不聽這些。”耶律明瀾卻沒這個耐性聽他說,搶著打斷了他的話,“我父王命不久矣,當年我力保你性命無憂,又死諫送你回鄴,你答應我的事,也該兌現了吧?”說著把眼眯了眯,“不管榮薑到底能不能跟我回西戎去,這個王位,你都得幫我得到!”
趙珩幾時聽人這樣的口吻同他說過話?於是就冷了臉:“你威脅我?”
耶律明瀾不置可否,隻微一揚眉:“你這樣想,也可以。你要是幫不了我,我不介意找個新的合作者,”他手托著下巴摸了摸,“榮侯應該苦於手中沒有證據奈何不了你吧?”
趙珩的手壓在了桌案上,手指緊了又鬆,反複幾次,手底下的那幾本奏折終究是沒有摔出去。
“你做你的大鄴皇帝,我當我的西戎王,兩相修好是對咱們都有好處的事情,”耶律明瀾像沒看到趙珩的神色一般,自顧自又說道,“要是真的讓耶律明洲當了皇帝,你的江山,也安穩不了,榮侯大約不會再替你賣命力抗西戎了哦?你此一計沒要了她的性命,反倒把自己的把柄白送了出去,”他稍一頓,嘖一聲,“得不償失啊。”
“來人!”趙珩臉色黑透了,衝外頭高喊了一聲,立時有個尖臉的小黃門進了殿,唯唯諾諾行罷禮,就聽趙珩冷著聲吩咐,“送大皇子出宮!”
耶律明瀾也不跟他計較,真的就起了身跟著小黃門往外走,臨走還不往丟出一句:“我的話,陛下好好琢磨琢磨,我在驛館等陛下的回信,”說罷一拱手,“告辭。”
“耶律明瀾。”趙珩幾要咬碎了一口銀牙,憤恨不已的叫了聲,手心被自己掐的紅透,“你總有一天不會再威脅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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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宮的榮薑長出了一口氣,她原本以為自己做不到,可其實,虛與委蛇也簡單得很,自嘲的笑了一回,才上馬回家去。
這一日的正午時,有四十九名得道高僧盤坐在榮榆屋外,口中誦經,手裏念珠不停轉動。
老夫人操持著,由錢述領著榮濟與榮淮兄弟倆綁繩、含口珠畢,兩位太太才上前給榮榆淨麵,做完了後奉他屍身入棺去,有榮薑放玉蓮擱如意,榮敏榮敬與榮赦榮婧等四人拉起條繡仙鶴團雲的長布,一人捏住一角,蓋到榮榆身上去,最後還是老夫人上前來,口中念著“安心走,不要惦記家裏”一類的話,先在他麵上覆了條日常用的蘇繡手絹,再鋪一層純白絹布,等都弄完了,馬瑞在站在門口高喊一聲“蓋棺”,有六個小廝入內,抬起棺蓋扣上,再退出屋外,馬瑞再喊“哭靈”,濟大太太扶著老夫人往靈台旁邊的高腳靠椅上坐下,才跪回位置上,錢述等人領頭,晚輩們先哭一場,屋外是榮家的仆婦奴才跟著主人一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