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息不知明玉是怎麼認出自己來的,但還是很驚訝,因為駝著背,所以動作看起來很緩慢。
但見他有些費力的跨過了身前的殘垣過來,正要開口詢問明玉,為什麼他的家人會被困在宅子裏,這些年他賺取的所有錢財都用來請大師們幫忙,但這麼多年了,不管是夢裏還是請靈上身,他都沒有辦法跟衛家的人聯係。
好幾個頗有道行的大師都跟自己說,可能因為是某種關係,衛家的人都以為他們還活著,所以不管是請靈上身還是入夢,都找不到衛家人的蹤跡。
可就在這時候,衛家殘舊的大門忽然打開了。
不管是衛息還是溫蓉安所看到的,都是這門無風自開,根本看不到門前站著的那個小廝。
“小道長,我家老爺請您進去。”剛才小廝還在叫姑娘,可是現在看到了明玉身上穿著的道袍,便連忙改口。
明玉點頭道謝,然後扶著溫蓉安跨進門檻,一麵朝衛息道:“你要來麼?”
衛息當然要進去,然後趕緊追了上來,一起進了大門。
除了明玉,他們眼裏所看到的隻有這荒蕪一片,處處蕭瑟,足有人高的雜草間,到處是散亂的破家具跟蜘蛛網。
當年雖說衛家出現了這樣的變故,說是驚悚恐怖,但到底擋不住街頭那些混混的求財之心。
那時衛家這邊的屍體剛被抬到了義莊,就不少人進來哄搶,但凡是值錢的東西,都全部給搶走了,拿不動的大件家具,直接在院子裏劈開,帶回去做柴火。
衛息從他外祖家來的時候,家人全部已經下葬了,府上一片混亂,他本來要去報官,卻被忠仆給攔住,生怕這仇家知道還有他這麼個活口,到時候斬草除根,那麼就真的沒有人再能為衛家報仇了。
所以那時候他便匆匆的回了外祖家。
好在他在衛家子孫裏不是最奪目的,外祖家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因此並沒有引起誰的主意。
也正是這樣,他才有查到了溫家那邊。
可惜靠官府根本報不了仇,他才下定決心找人設下這陣法,哪怕付出自己的健康也在所不惜。
眼下看著這裏的荒蕪,不免讓他想起了當年衛家的熱鬧之景,一時就忍不住掉了淚。
但是在明玉的眼裏,這裏除了清冷了些,這些人的膚色青紫七竅流血,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
“你怎麼哭了?”溫蓉安看到衛息哭,連忙掏出自己的絹子朝他遞過去。
她是個六歲孩童的智商,所以那張絕美的臉上,也是表情天真。
衛息認得溫蓉安,但也知道她其實是個可憐人,自己找人設下的那個陣法,溫家每一房都不會有善終,他不知道這溫蓉安自己算不算一房。
但是想到她變成眼下這副模樣,也不曉得和自己設下的陣法有沒有關係。
“多謝。”他沒有接手絹。
但是明玉轉過頭來,見他們倆人在說話,便問:“你們要看看現在的衛家麼?”
“可以麼?”衛息自然是想看看他的親人們,想了二十多年,日日夜夜的想。
明玉沒回他,但是衛息隻覺得眼睛上忽然閃過一層白光,下一瞬他就看到了四周的環境。
似乎,他又回到了當年,他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孩童,家中有母親和兄長的愛護,父親從墨坊裏回來的時候,還會給抓蜻蜓回來,然後用娘的繡花線綁著蜻蜓的腿,就開始去放蜻蜓。
還能騙得另外的蜻蜓回來,然後抓起來分給其他的小夥伴們。
直至玩厭了,才解了繡花線,將它們放了。
他正想著,就見自己幼時的玩伴從身旁衝過去,因為跑得急,在他身體裏撞穿出去。
他發青的手裏也捏著繡花線,線的另外一端正綁著一隻大蜻蜓。
“阿浩~”他忍不住低聲喚了一句,就玩伴就停了下來,黑黑的大眼睛詫異的看著他:“咦,你怎麼認得我?你是阿息的親戚麼?剛才聽人說,阿息外祖家來了人。”
然後又側著頭問他,“阿息什麼時候回來啊,這幾天我抓了好幾次蜻蜓,可惜他不在,不然我就分給他兩隻。”
衛息隻覺得鼻頭發酸,忍不住又要掉眼淚了。
他眼前的阿浩滿臉青紫一片,正認真的看著他手裏的蜻蜓。
“走吧。”明玉見他還站在原地觸景傷情,便開口道。
比起衛息,溫蓉安看見這些奇奇怪怪的人,覺得也不是那樣的害怕,甚至覺得好像從前自己的身邊全是這樣的人,不過再往深處想,她也想不起來,索性不想了,就緊緊的跟著明玉的腳步。
一路上,衛息又見到了許多溫家的人,包括他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