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似夢似真(2 / 2)

“女郎與老夫頗為有緣,二日前亦是老夫來診治的。聽聞女郎不記得前事,不知現下如何?”

元夕思量如今對任何事都一無所知,想裝也裝不了,隻有推脫前塵盡忘,於是坦然望著鈴醫道:“全不記得了。”

鈴醫捋著長髯,盯著元夕,詫異道:“嚐聞有人因驚恐而致前事盡忘,不想今日得以一見。”

荷葉焦急道:“那還請先生快些寫個藥方,奴……”

“此症無藥可治,有人過些時日能記起來,有人就此忘記,再也想不起來。”

荷葉愕然。室內一片寂靜。

元夕鬆了口氣,這鈴醫真是太合作了!打定主意:一切忘光,再也想不起來!不過,看著荷葉悲憤、柴胡受騙的樣子,有一點點心虛。

“不過是忘了一些事罷了,荷葉揀些要緊的說與我聽不就行了。嗬嗬……”元夕幹笑兩聲,“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我隻當前事是夢,如今不過忘卻一夢而已。”

“女郎。”荷葉哽咽難言,柴胡愁苦。

“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好!好!女郎超然灑脫啊!”鈴醫頗有興味地看著元夕,稱讚道。

元夕不了解古代鈴醫,但覺著日日行走四方,即便生活不那麼艱辛,也不可能多麼舒適;似此人這般舉止神態悠悠然,絲毫不見困苦,絕非尋常之人。元夕起了交好之心。“他人所作,拿來一用,見笑了。”

“哦?女郎可記得何人所作?”

“李煜,嗬嗬。於鄉野之間偶聞。”侵犯著作權有罪,元夕自問也沒那麼厚顏。

鈴醫神色微凝,不知在思索什麼。元夕亦不語。

須臾,小童喚道:“先生,先生,時辰不早啦。”鈴醫回神,笑曰:“女郎見笑了,雖是鄉野之詞,然甚妙。今日與女郎相見,不虛此行。”言罷拱手作別。元夕欲付診金,鈴醫堅辭不受,元夕也不勉強。當下散去,各自不提。

屋外,午後的春光格外爛漫,元夕坐在院子裏的桃樹下,仰頭看著一樹的桃花在春風中搖曳生姿,耳邊是荷葉聲情並茂,涕淚縱橫地講述前身之事。

元夕概括如下:原主小名也叫元夕,也是正月十五出生,因不是祖父母盼著的嫡長孫,頗受冷遇,出嫁從夫的母親忍耐了兩年卻又生一女。幸而二位妯娌生的也是女兒,相互間沒得比較,倒也無話可說。元夕自幼體弱,常生病,到了八、九歲才漸好,可惜這時唯一的妹妹卻一病不起,過不多久就沒了。父親不曾納過妾室,但卻對母親不聞不問。元夕十二歲定親楊家大郎楊斌,今年及笄後,上月出嫁。因新婚之夜未見紅,被退貨了!其母深受打擊,一命嗚呼。其父深以為恥,開了祠堂將元夕除族。經此打擊,元夕上吊,結果未遂。

荷葉憤憤不平:“奴婢自八歲起日夜不離女郎,女郎是何樣的品性,如何會做那等**之事,定是楊家想要停妻再娶,攀附權貴,陷害女郎!”

“哦?”元夕訝異。

荷葉端起陶碗猛灌了幾口水,接著說道:“楊家休了女郎,第二日便去了桓府提親,二日前已成婚。可見,陰謀!定是陰謀陷害女郎!”

元夕默然無語,就像天底下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關於見紅一事,有的人也許天生沒長該部件或是其他原因都會導致這樣的結果,隻能說真是運氣夠差的!怎麼就沒見要求男人講究貞潔的?不公啊!至於這前腳寫休書,後腳寫婚書,倒是的確耐人尋味。

“荷葉,你覺著我很冤,很委屈,所以你很是不平,是不是?”元夕看了荷葉一眼,接著說道:“我卻覺得實屬萬幸。”

荷葉一臉驚愕。

“你看,這第一,我沒被沉塘浸豬籠,性命還在,是不是萬幸?第二,被休之後,還能有母親留下的嫁妝可用,沒有成乞丐,是不是萬幸?第三,就是你,淪落至此,荷葉仍對我不離不棄,是不是萬幸?”荷葉赧顏。“所以說老天有眼,實屬萬幸不是嗎?隻是母親因此而沒了,讓我愧疚不安。他日我若有能耐查明真相,……”元夕停住話語,平靜地凝視著荷葉的眼睛,握住荷葉的一隻手。荷葉激動地直點頭。

“荷葉阿姊,菜洗好了,快來做飯吧。”柴胡喊道。荷葉應聲而去。

元夕站起身,看著暮色四合的院落,思緒紛亂。在病床上忍受癌症末期折磨的自己,在經曆靈魂與肉體分離的痛苦之後,應該是死了,去奈何橋喝孟婆湯了,為何會來到這裏?難道現在是在做夢嗎?或者是說,前生的一切才是夢境,而現在才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