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哥哥,如今不過是個廢人,蹦躂不了多久的。”桃花美目中泛著淺淺霧氣,“這些年他能做的也隻是演戲,他出身高,劉氏盯得緊,積攢實力,厚勢待發根本就是笑話虛談。”
王室傾軋,對錯難辨,誰都不會是幹淨的。
她不想加以評價什麼,千言萬語最後也不過一句,勝者為王敗為寇。
“我的行蹤已經暴露,明日便離。”玉色纖指輕敲桌麵,她微微沉吟,才說道。
楚燁眉心一皺,又想到如今還不太穩定的局勢,到嘴的勸阻便咽了回去。
“我還是那句話,紫泠你保得住瀾國一時卻保不了一世。”
楚燁有些歎息,“瀾國已經積疾難返了。”
這不是楚燁第一次勸她了,隻是……紫泠沉默。
“根據我得到的情報,如今瀾國土地幾乎盡數淪入顯貴手中,官農沒有田畝隻得賣妻鬻子,碰上災荒,賣身為奴,易子而食,都是屢見不鮮的。”
語氣悠長,仿似歎息,“這般一來,且不說民怨了,單是耕農減少,糧稅難以保證便是大難。”
修長的手指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農”字,楚燁繼續說道,“農,國之根本,觸及便會傷筋動骨,如今的瀾國已經傷及根本,苟延殘喘而已,你再怎麼堅持也不過是延長滅亡的時間罷了。”
“況且瀾國的體製已經崩壞,如今的瀾國,買賣官爵,已是常態。”楚燁生怕打擊不夠,接著說道,“一任地方知縣便可說是富甲一方,更不用說官商勾結,搜刮民膏所得財富幾何,你縱使想改變,可是利益糾葛,官官相護,你根本無從下手,除非你想加快瀾國的滅亡。”
紫泠輕抿了一口茶,苦澀充盈著她的味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阿泠,你不是不知道瀾國的王牆金砌,豪奢無限,四周卻是草木皆折,世人皆知,這是失道的預兆,紫泠,為什麼有此一語,其實你心裏清楚的很。”
這個她自然是知道的,草木皆折從不是什麼上天預兆,而是……
鳳眸微顫,墨黑的瞳仁中有著不忍。
饑餓的百姓掘地三尺尋找樹根草葉,才導致寸草不生,一片荒蕪。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抵便是如此。
“九國首富卻連百姓溫飽都成問題……”楚燁輕聲說道,“阿泠,這場陰謀,其實不過是一個導火索罷了……”
紫泠默默地看著杯中茶葉沉浮,良久方才說道,“楚燁,若你是我,你當如何?”
“你明知道我爭權奪勢為的是什麼,如此又何必有此一問呢?”聲音沉沉,“我隻是想活下去,至於這片天空的主人姓什麼,誰家天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你我到底是不同的。”
頑疾可治,不過是時間而已,一國的傾覆,所有的民眾便成了他國奴仆,這份代價,太過慘痛了。
楚燁曉得紫泠的執著,歎了口氣,桃花美目中的霧氣第一次散去,淡淡的惆悵憐惜流露於表,“紫泠,你沒有一天是為自己過活的。”
言罷,手中再沾了些茶水,楚燁在桌上寫了幾個字後便起身離去。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我便不送你了。”臨到門邊,他回頭,神色複雜地看了紫泠一眼,“記住我的忠告,還有,當心。”
月華西落,東方一片慘淡之色,晦暗不明。目光目光落在木桌上,久久不移,桌上的水跡已然淡去,楚燁留下的幾個字卻深深刻在紫泠心中。
她有些疲倦地合上了雙眼。
靜靜的室內僅剩下一聲長長的歎息,滿是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