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怎麼隻看到,何小姐的臉上寫著:我要贖罪,四個字?”
阿雅穩住氣,輕聲道:“簡軒儀,有事我會給你電話。”
鬧哄哄的,門總算關上了。
陰鬱的少年,陰冷的房間,阿雅環視四周,亂糟糟的,沒人清理過,桌子上堆著殘羹冷炙,地板上四散的垃圾,家具隻有一張沙發,廚房冷冰冰的顯然從沒人踏入,白色的牆上,塗鴉満了紅的黑的尖銳又詭異的畫。
微微歎口氣,這四年,他都是這樣嗎?
張梓銘邊走邊脫掉校服西裝甩在地上,坐到沙發上,好整以暇地跌起雙腿,敲了敲架子鼓,似笑非笑地看著屋子中央神情憐憫的女人,“我覺得我這麼折磨自己,非常對啊,這不等來了你。”
“別這麼說,梓銘,你為什麼不回家?”
“席城逼死了我媽,席家有小少爺,捧在手掌心的,我回哪裏啊?”
“你離開你爸爸,為什麼不讓你外公好好照顧你?”
“外公對我很好啊,鈔票大把,為了哄著我不發狂,他什麼都依我,比席城好多了。”
阿雅看他淡淡的樣子,突然很多話都說不出來,繞開話題:“你可以請個傭人照顧你三餐,梓銘,別這麼對自己,你現在長身體,恨誰也不能虧待了自己。”
“這不等著你嘛,我要白白壯壯的,你不也好過了?”
阿雅垂頭,放下垮著的布包,裏麵有來的時候買的食材,“等一等,我去做飯。”
阿雅翻箱倒櫃才找出來一口鍋,她又費了些時間去找總開關的閥門,藏在流理台下壁櫃很深的地方,她探頭進去,猛地牆壁震響,顫她一驚。
反應過來,才知道是外麵的客廳開起了震耳欲聾的搖滾樂。
額頭狠狠地頂了一下,阿雅攥著手機,開了閥門。
從裏麵退出來,頭發些許散亂地抬頭,開放式的廚房流理台外,少年惡劣地冷笑著,“我小時候和阿威混得不錯,他死時卻連全屍都沒見到,真是遺憾。”
阿雅按下眼簾,繼續把食材上的保鮮膜掀開。
“聽說我護著你逃出去後,席城的人在追,我外公家的人也在追,阿威對你是真愛啊,被外公的人亂刀砍死,那幾根手指怎麼也找不到……”
張梓銘說得津津有味。
阿雅怔怔地盯著水喉,水柱打在切好的肉沫上,肉沫浮出碗邊,碎碎蕩蕩,她手指哆嗦的不敢去捋幹水,惡心的感覺衝到了腦勺。
梓銘是孩子。
她想,思想極端,說話偏激,如今變得這樣過分,很難說沒有她的原因。
阿雅隻想盡一盡力。
那碗肉沫,最終沒有上桌。
阿雅盛好米飯,用盤子端著,連同兩道菜一塊端出去。
嘈雜的搖滾樂裏,阿雅放大聲音:“梓銘,把腿放下去,可以吃飯了。”
等她把餐盤端來,還未放下,那擱在玻璃桌上筆直長腿倏地一下踹在餐盤邊沿。
阿雅沒站穩,一碗西紅柿湯汁澆在自己的衣服上,不遺餘力染成一片。
她靠著冷靜很快回神,但那也已經是瓷碟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嘭響之後了。
湯汁很燙,阿雅沒動,索性把盤子也扔在地上,垂著雙手靜靜地看著一臉暢快的少年。
“你這樣,開心嗎?”
“開心啊。”張梓銘笑,生得俊朗,也像一個小惡魔。
阿雅的眼神從包容慢慢地變成無色,這樣的無色靜寂讓張梓銘兩道眉峰壓了壓,臉孔越發冰沉。
阿雅抖了抖衣衫,轉身,安靜的去了洗手間。
張梓銘對著她的背影咆哮:“你再去做啊,要贖罪,誠意怎夠?!”
他心裏,大概有太多的火。
或許不是火。
阿雅聽得那一手錘在沙發上的聲音,空空的響,那是年少被扔下的寂寞。
她用水粗略地潑走黏糊的雞蛋和西紅柿,再用冷水多撲了兩把臉,心想,他肯把心中積怨的深恨發泄出來,總也是好的。
如果一直不陰不冷,或許她就該為他的性格擔心了。
阿雅走出來,輕輕說:“家裏沒菜了,想吃什麼,我到樓下給你買一點。”
等了一會兒,簡軒儀敲門一聲重過一聲,阿雅隻得說:“那我隨便買了。”
門剛打開,男人的身軀跌進來。
阿雅扶住,推著簡軒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