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逃時間
高起這段時間很忙。他倒不是忙劇團裏的事,劇團反正現在死不死活不活的,他早已沒有了初當團長時想幹一番事業的闖勁了。他也曾努力過,可舞台劇的沒落不是他高起所能扭轉的事。這樣他也就灰心了,反正將就文化局那點撥款,發發工資,時不時下鄉演幾出花燈劇撈幾個小錢發發獎金搞搞福利。市裏的劇場是基本上不演出了,辛辛苦苦排一個好戲出來,門票還不夠發排戲的誤餐費。劇場早成一個冷冷清清的地方,後來合計著租給了別人做放錄像和放光碟的小影視廳,劇場馬上就熱鬧起來了,劇場周圍到處掛滿貼滿了五顏六色的影視廣告畫,一色的祖胸露臂女郎和青春美少女美少男的劇照。隻有這些劇照的上麵,還有一塊當年他上任時花了數千元用鋁合金做的招牌,上麵“花燈劇場”幾個金色的大字還依然耀眼奪目,這才說明了這兒還有一個花燈劇團。
劇團靠出租還能搞一搞職工福利,排練廳就沒敢再出租,那是那些演員的惟一可以安慰的地方。別看是小劇團,一級演員還有幾個,這些人還真不好太得罪了,當年也是一個個紅了半邊天的人物,把排練廳出租了是可以租不少錢,可又怕這些人往上告啊!這些人雖不當紅了,可也有些領導舊情難忘呀!這些人工資又高,隻曉得發工資發獎金時數鈔票,就不想想他高起累得心慌啊!
戲還是要排一排的,節目還是要演一演的,隻不過為了參加每年的彙報演出和送戲下鄉。隻有這個時候大家才記得還有個花燈劇團呀!
劇團這段時間是閑的時候,他忙的是瞎子的二奶來找他。瞎子的二奶王麗莎,一會兒沒錢了來找他,一會兒又來打聽到底瞎子怎麼樣了。反正瞎子雙規後,她一直沒見到瞎子,她隻有找高起,因為高起和瞎子是一起認識王麗莎的。這也還罷了,可偏偏瞎子的老婆謝瑩也來湊熱鬧。謝瑩不去找司馬林總是找他,原因隻有一個,他高起看起來實在呀!
高起穿著樸實,一張國字臉方方正正,個子不高不低的,一張厚厚的嘴唇總讓人感覺他是一個踏實人的模樣。
謝瑩來找他,剛開始他很得意,還打電話調侃司馬林,說司馬大哥雖然是文人,可一張臉長滿了橫肉,看起來像漢奸,你這種人嘛,隻能討一些未成熟少女喜歡。我高起可是值得女人信任的那種人,個子不高卻相貌堂堂,給女人一種歸屬感、安全感。
話才說了幾天,他就後悔了,瞎子的二奶追命似的問要錢,給和不給都煩心。瞎子的大奶謝瑩倒是沒有要錢,卻是來找安慰的,總說老高呀!咋個辦呀!咋個辦呀!咋個得讓他頭皮發麻,最後沒有辦法,他把自己的老婆拋了出來,說多陪陪人家謝瑩,人家家裏有事,我們不能袖手旁觀不是。
高起老婆說,我們能幫什麼?高起說,嘴巴總可以吧!多說說安慰話,多帶她出去走一走。高起老婆說,安慰的話不用你教,可帶她出去走,車費誰出啊!高起說,你這婆娘這時候還談什麼車費,那能花多少錢,瞎子說什麼也是我風雨多年的朋友,你花的錢我報銷行不行。瞎子的大奶謝瑩是處理好了,可二奶王麗莎難辦了。
高起勸瞎子的二奶王麗莎說,你先回家去,等你瞎哥過了這丫關,我再通知你回來。
高起想把瞎子的二奶勸走,二奶的老家在一個十分邊遠的縣城,反貪局的人想找她調查什麼也找不到人。二奶在市裏的確不好。可二奶沒這麼好講話,這不,幾天來高起總在想方設法讓她走人。他與司馬林哥兒們商量好了,每個忍痛出一子元的血,也有四千元,拿給瞎子二奶先走人,也算是幫瞎子解決了後院的易爆易燃物。
高起沒有接到過江菊榮的電話,看來江菊榮那天是忍住了。羅誌廣的電話卻接了七八個。高起今天剛剛回到劇團辦公室坐下,想靠一靠休崽休崽,電話汀玲玲地吵了起來,他拿起電話正想罵羅誌廣你這個雜種你還有沒有完啦。電話裏傳來的卻是:“依爾喲,依爾呀子喲。”高起笑了起來說:“你狗日的謝紅星發哪樣神經病,老子正煩著呢!”
那邊說:“高起,你小子不要忘記這句話嘛,不管有多麼大的困難,一定要保持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嘛。再說了,是人家瞎子出問題,又不是你,你狗日像死了媽似的,沒勁。”
高起說:“別開玩笑了,我們今天聚一聚,我看飯就別吃了,喝茶吧!到紅雨茶莊怎麼樣?”那邊說:“你高起就是精,今天輪到你做東,你就喊喝茶。行呀!你通知他們,還是我通知。”高起說:“你通知,你通知。”
那邊說:“行啊!晚上八點紅雨見,接頭暗號依爾喲,依爾牙子喲,對方答不出牙爾依子喲,依爾牙子牙爾依子喲,就不許進包房。”
高起說:“你這家夥一天不幹好事。”
高起放下電話,把線頭拔了。他不想再聽到任何電話。他開始養神。其實他也養不了神,心裏老想事,想一想的又想到了瞎子身上。他現在累就是因為瞎子,想養一下神都不行。他想幸而老子沒有二奶,這幾天是見識了二奶的厲害,時下流傳一句話說,進夜總會太貴,養二奶太累,實在不行就搞同學會,同學會同學會拆散一對算一對。想著想著他開始同情瞎子了,又慶幸自己沒有二奶,沒有二奶對付起人家的二奶都這麼累,曉得瞎子平時裏咋個辦的喲。
羅誌廣接到謝紅星的電話,已是下午六點差兩分。羅誌廣正在給老婆打電話說要回家,正準備走時,謝紅星電話到了。
羅誌廣聽到電話裏傳來謝紅星的聲音,沒容那聲音說清楚,他就把對方的聲音壓了下去:“你有事,咋個這時候才打電話來。”
謝紅星說:“你問你自己,別人不了解你,你還能哄得了老子,你上那個班,下午兩點報個到,掃間不知去向,六點又回來報到,還不是讓你們局長看到你六點才走,老子不六點差兩分打給你,上哪兒找你去。”
羅誌廣說:“打手機嘛!”
謝紅星說:“打手機,你的手機從來都關機。”
羅誌廣說:“老子混了一輩子,就混了個工會主席,還是副的,手機雙向收費,你給老子交錢啊!”
謝紅星說:“好,好,閑話少說,八點紅雨茶莊喝茶。”
羅誌廣說:“不吃飯了?”
謝紅星說:“你做東差不多。”
羅誌廣還要說什麼,謝紅星不容他再說,在電話裏嚇了他一聲:“膽小鬼,門關了沒有,小心隔牆有耳喲。”
羅誌廣趕緊抬眼看門,見關好的,正想報複幾句,那邊電話已放下了。他心裏憋了氣,還想撥電話回去找謝紅星,號碼撥到一半他放下了,他想起該走出去了,因為六點過兩分局長經過局大門口,他也該在那時候走出大門。
羅誌廣回家吃了飯,看完了新聞聯播,在天氣預報聲中他要走了。老婆說:你又要出去。羅誌廣說:人家瞎子出了事,大家老戰友聚聚出出主意,不去不好嘛。老婆說:你又不是什麼政法係統的人,你幫得了什麼忙。羅誌廣說:你又錯了,如果我是政法係統的人,今天還真不能去,這個忙還真幫不得,正因為不是才可以幫忙的。老婆說:你一個工會主席還是副的,拿什麼幫。
羅誌廣一聽老婆說到副的就生氣。他這個老婆人倒是關心他的,就是嘴巴臭。羅誌廣偏偏又是個不喜歡聞嘴臭的角色。他兩口子過得是平平安安的,就是為了嘴臭,一天不知要鬥多少回。反正他除了與老婆上床睡覺不吵嘴外,其他時間都在你來我往爭上下,為嘴臭而戰鬥。看著他老婆那輕視他的眼神,他說:又錯了,副主席咋個了,你們家出的女婿就我大,大小也是個正處級,你呢?混上一輩子一個科長都當不上。說不定哪天老子的副字去掉了,讓我們也嚐嚐副廳級的味道。
老婆聽這話站了起來,說:“你和我比,不要臉,我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在我這兒逞什麼能。你就是副字去掉又有個屁用,還不是個工會主席,有本事你當副廳長去,別說副廳長,就當一個有實權的處長也行。你看人家,老高、司馬哪一個不是正職,你,你,你……”他老婆站著說就激動。以至你、你、你的說不下去了。羅誌廣見老婆一站起來,就知道如果不先嘴軟,今天是出不了門的,馬上賠笑著接上老婆的你你你說:好,好,好,好老婆,說玩的,說玩的,你別當真嘛。羅誌廣個子小人又瘦,在老婆肥胖的身軀旁邊,顯得更小,他來回地繞著老婆走了兩圈,顯得還是很聽老婆話的樣子說:瞎子的事,我是幫不了什麼的,但人家說戰友有難,有錢出錢有力出力,你看我是錢也沒有力也不多,錢都交給你保管著呢!力氣嘛還沒你大,所以呀!出個人場吧!出張嘴巴行了。
看著羅誌廣一副江湖耍她好玩的把戲,羅誌廣老婆笑了,心裏舒坦了,說:快去快回。羅誌廣應了一聲,奪門而出。到了馬路上打的往紅雨茶莊奔去。坐在車上,他下意識地摸了摸錢包,心想又多花九塊錢,坐大巴才一塊錢。不過坐大巴來不及了,他才不願意因為坐大巴遲到被他們奚落。嗯,就算為瞎子多花點錢,瞎子畢竟是多年的老戰友啊。
紅雨茶莊閑趣包房,司馬林最先到達,還帶著一女文學青年正談得起勁,見謝紅星來了就介紹說:這是文化局副局長謝老師。
那女文學青年約三十出頭,一臉尊敬無比的樣子起身喊謝老師。
謝紅星說,老師就別喊了,以後喊謝大哥。說完還對司馬林擠眉弄眼的。
司馬林明白謝紅星的意思,謝紅星在戰友們當中是最難纏的那種人,嘴巴第一臭,人長得五官小,人也小,這人特別愛搞笑,動不動就拿人來取笑,要取笑他你也盡管取笑,反正你要他生氣呀!那比登天還難。江菊榮總結了他一句,說他人小鬼大,恰如其分,這小子從來都是人精一個。搞笑和侃樂司馬林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常常被這小鬼搞得司馬林下不了台,下不了台也得下台,幾十年都這麼過了,誰還真正生得了氣。不過司馬林也不是省油的燈,有一次讓謝紅星這人精也差點下不了台。有一次大家與高起劇團的青年演員去郊外踏青,左等右等總不見謝紅星開車來。頭天大家約好了的,車的座位都分配好了,他不來還真不能成行。一個年輕演員忍不住總問謝老師咋個還沒來,司馬林被問了多次後,靈機一動說,你看見一輛無人駕駛車過來了,謝老師就來了。那女演員沒多少文化,根本搞不清司馬林在搞笑,又問怎麼回事。司馬林見女演員上了圈套便很得意地說:“我先給你講一故事,有一天我在街上走,忽地看見一輛空車從前麵開了過來,嚇了我一跳,怪了,沒人開車那車咋個動了起來,莫非已發明了無人駕駛車?正驚恐時,車已停在了我旁邊,我仔細一看,原來是謝老師正在駕駛座上向我招小手。”
哈、哈、哈,那女演員傻乎乎地大笑起來,還抹著笑淚說:謝老師有這麼小嗎?
正笑著,謝紅星開車已到了。司馬林故意對那女演員大聲說:我可沒說謝老師個子小。
謝紅星莫名其妙問笑什麼,本來那女演員懂事點,就說沒笑什麼就完了,可這演員演戲演多了,該演戲的時候反而不會演了,她又傻乎乎地把司馬老師的故事重複了一遍。
謝紅星聽了臉色雖然還未變,心裏卻鬼火起,心想,你司馬林當麵開玩笑也沒什麼,背後說老子真不夠朋友。
這回該發脾氣了吧!司馬林正等著謝紅星的暴風驟雨,心裏還一陣一陣地得意。
但謝紅星就是謝紅星,要生氣也不能讓你司馬林看著得意。謝紅星一臉不在乎且笑得特別的燦爛說:小姑娘,別被大灰狼哄幾句就放輕警惕了,人家說,山大無材,人大無用,我可是濃縮了的精華啊!
能讓謝紅星自嘲幾句,也算是司馬林打了惟一的勝仗。過後司馬林再也未戰勝過謝紅星。現在看謝紅星擠眉弄眼的,生怕這小子嘴沒遮擋,壞了他司馬的好事。他馬上解釋說:這是我的學生柏紅,熱愛詩歌,發表了不少作品,很有才氣。司馬林說這些的意思很明顯,介紹是學生,我們當老師的可不能亂說呀!哪知謝紅星根本不管這一套,學生不學生都是司馬林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
謝紅星裝得很認真地說:哇,你可找對了,司馬老師可是我市的著名作家,又是市文聯主席,你找對了,你找對了。說完還嘻嘻地滿臉堆笑。
這馬上就讓司馬林覺得有點兒不對了,特別是那:“你找對了,你找對了。”本來這句話不重複使用也沒什麼,被謝紅星加重語氣地一搞,頓時有了點二重性的味道,再加上嘻嘻地一臉堆笑,讓司馬林頓感不舒暢。心想你狗日的老謝,總有一天老子會找到機會也拆你的台。臉色正要難看時,斜眼看了看那柏紅卻沒有一點難堪的意思,司馬林才放下心來,於是臉又多雲見晴。他緩過神來,正想調侃老謝時,羅誌廣敲門而人。進來後不見高起就大叫,做東的都還沒來,哥幾個先來發呆啊!
司馬林見羅誌廣來打了個岔,便調侃地說:“離開了老婆就聲音大了,他肯定要來的嘛,你急什麼。”正準備介紹柏紅時,謝紅星搶了先說:“這位是柏紅小姐,是個詩人,司馬主席的學生、學生。”
羅誌廣伸出手與柏紅握了握說:羅誌廣,以後叫我羅大哥吧!
司馬林補充說:羅主席。
羅廣誌又補充說:工會副主席、副主席。
高起這會兒正在來的路上,下午的時候,他養好了神才想起應該找瞎子的二奶談一談,最後敲定了,晚上才好與大家通氣定奪。於是他沒有回家吃飯,直接去了瞎子的二奶那兒,本來想在那兒有一小時足夠了,可瞎子二奶不讓他走,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了半天,最糕糟透頂的是她說懷上了瞎子的孩子,說都三個月了,她身子不好,去打胎怕有危險,要高大哥出出主意咋個辦。瞎子二奶請求高起想辦法與瞎子聯係上。高起說這是雙規你懂不懂,雙規就是在規定的時間和地方交待問題,我哪裏聯係得上。那怎麼辦?瞎子二奶一付可憐兮兮的樣子,顯得楚楚動人。高起說,你跟你瞎哥都兩年了,沒有搞到錢?瞎子二奶說,高大哥說笑了,我可是真心的,哪裏會要他的錢。高起說,莫非他還有三奶、四奶?那麼多錢沒有了,不是用在你身上了,用在誰身上了。瞎子二奶說,好多錢沒有了?高起說,聽人講幾十萬對不上賬。瞎子二奶哭了起來說:我哪裏得什麼錢喲,我隻是個做小的名分,這回是說也說不清楚了。高起說:說了半天就是要你先回避回避,對你也有好處,你瞎子哥現在隻剩下半條人命了,你還給他添什麼麻煩,做小的沒用錢?還能往做大的身上推呀,你看你瞎哥老婆那樸實的樣子,給她錢她也不會花呀!你到底得了多少錢,我不想知道,他給沒給你我也無權過問。我說你們夫妻一場,你也該為他留條後路吧!到時候反貪局的找到你,連你一起完蛋,你又何必呢?你也知道高哥窮,可也從老婆那兒偷了四千元給你作路費回家,高哥對你、對你瞎哥也算盡情分了吧!
高起知道瞎子二奶隻不過想多要一點錢,她懷沒懷上孩子,也是他媽的她說的。見瞎子二奶被他一番苦口婆心的話打動得不說話了,他明白這回差不多了,縣裏出來的女孩子是要好處理一點。要是瞎子找的是本市的,那可完了,本市的都是些老油子,還不把瞎子的這套房子給賣了,卷款而逃。這套房子少說也值二十萬,房產證又是她的名字,看來瞎子二奶的心還不算太黑,要不然他高起哪裏還有機會與她談躲一躲的事,可能她早已沒有了蹤跡。
瞎子二奶王麗莎說:好嘛,我走,但房子不能交給你,我得把房產證帶走,如果瞎哥出來了,我又回來與他過日子,出不來了,這房子就交出去吧!也好給瞎哥減一減罪,說完大哭起來。
這王麗莎說出這番話來,讓高起覺得鼻子酸酸的有點感動,本來他今天是打主意想把這套房子從她手中騙回來的,也好讓瞎子有東西退賠。看著她主動提出來,他也就不好意思要她把房產證留下來。看著她哭得楚楚動人的樣子,高起真的有點感動了,有點感動得趕快走人,免得心一軟就不知要幹些什麼不利於瞎子的事。
高起說,這就好,這就好,我先走一步,這事我看越快越好,明天我把錢送過來,你也先準備準備收拾收拾。還沒等王麗莎答話,高起已奪門而出。出門一看表已二十點四十分。
到達紅雨茶莊閑趣包間,已是二十一點,他遲到了整整一個小時。他推門進去,隻見煙霧繚繞,笑聲不絕於耳。高起透過那淺藍淺藍的煙層,睜大了眼睛才看清有四個人,由於他是從大廳推門進包間的,包間裏的淺藍色煙一絲絲刺進了他的眼睛,讓他的眼睛發澀,眼睛隻能眨呀眨呀的,才能努力地看清屋裏的人,見屋裏人笑,他也隻好笑。
謝紅星說:依爾喲,依爾牙子喲,有什麼傷心事,來這兒還演戲呀!到了這兒可不許哭啊!我都這歲數了,難得高興一次,說實話,我都三月未開笑臉啦,現在正高興,你來哭,我也想哭呢!
高起本來早已習慣了謝紅星的調侃,平時懶得理他這些話,可今天不一樣,因為他眨呀眨呀的眼睛雖然難受,卻也看清楚了有一位漂亮的女士在座。如沒這女士在座,他一進門,肯定罵一句,狗日的你們放毒氣彈呀!想毒死我呀!他從不抽煙,每次大家抽煙他就這麼罵。今天有外人在場,這罵的話就會變成了一句正兒八經的話。他說:老謝,別亂開玩笑,你們這裏麵煙太大,我初進來眼睛不適應。說了這話又後悔,心想我他媽的不罵人,也不能這麼說,給他解釋,這不是證明我難堪嘛,這還不讓謝小鬼心裏偷著樂嗎。
司馬林見高起難堪,馬上接起高起的話說,生怕謝紅星又搶先說什麼。他一邊說一邊指著高起對柏紅說:這是高老師,花燈劇團團長,著名編劇。
柏紅站起來還敬了一個彎腰禮說:“高老師好!”
高起說:“好好好!”
謝紅星這回搶了先說:“這是柏紅,司馬大作家的學生、詩人。”
羅誌廣見高起來了,大家還沒談瞎子的事有點急,他老婆是喊他早去早回的,心想,這個司馬林,明明知道今天大家聚一聚的意思還非要帶外人來。羅誌廣又是個不喜歡在生人麵前亂扯亂談的人,不說話呢,覺得傻坐難過,說話呢又沒有這幾個人嘴巧嘴臭,他的嘴臭還是有點水平的,可那是對付他老婆管用,在這兒遇見謝紅星、司馬林他們,他可就不敢鬥嘴了,要鬥嘴的話,他還不被他們咬死才怪。當然如果他是那種隨你怎麼說,我根本不當回事的那種人,謝紅星他們嘴再巧再臭,拿他也沒轍,可他偏偏又是那種怕被咬死的人,你越怕被咬死,他們還偏咬你,而且不咬死你,咬得你不斷反抗又無可奈何,他們才開心呢!所以每次大家一鬥嘴,羅誌廣就急得直想走人,不僅僅是老婆要他早去早回這句話,他是怕他們狗咬狗咬完了沒咬的了又來咬他。可從現在看來,這會兒要談瞎子的事也很難,他也不好先提,因為他知道這事不能讓外人知道。要走又才二十一點,不好開口,所幸他們幾個正互相咬人,還沒咬完,還輪不上咬他,他隻好看著他們侃樂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