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隋麗娟開講慈禧隋麗娟(2 / 3)

此。黑龍江的記者早就想掀起“隋麗娟熱”。是被隋麗娟本人理智地抑製了。隋麗娟到北京錄製節目時,黑龍江的記者就追著她采訪。她表示:我的節目還沒正式播出,隨時有延期或被“槍斃”的可能;即便如期播出還不知道觀眾反應怎樣,可能被罵得播三五集就草草收場。千萬不要寫我!再說,我去百家講壇,隻是把我平時的講台挪了個地方,我不希望媒體過多關注……隋麗娟“狡猾狡猾”的。她說得對,百家講壇有的節目公開預告了播出日期、因為有關方麵幹預撤下的,並非沒有先例。隋麗娟“狡滑狡滑”的,她提醒自己: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做人得低調。她的上司甚至同事們,卻比她要“高調”得多。有一天,隋麗娟給研究生上課,教室的門開著。她突然聽到畢書記興奮地叫:“大家快上網看看,小隋的節目要播了!”隋麗娟下了課,在係裏兜一圈兒,發現幾個教研室老師的電腦顯示屏上都是那條預告消息,同事們一個一個來向她祝賀,他們好像比隋麗娟本人還高興!隋麗娟心裏酸酸的、暖暖的。哈師大有位領導更“高調”,他對記者說:“百家講壇選秀組來哈爾濱,哈市各高校總共推薦二十多位試講。結果就是我們的隋教授脫穎而出!”這位校領導又說:“這就相當於省內一位運動員,在大賽上經過拚搏,拿到冠軍!隋教授在央視開講,哈師大的形象有了很大提升。你想想吧,百家講壇不是戲說曆史,是依據學者的學術功底和講座效果。是在全國範圍內‘海選’最終選出來的‘秀’。先不論本省各高校,就連北大和清華,想推薦一位優秀教師上百家講壇,也要經過嚴格篩選,還未必能夠上得去呢!”看樣子這位善良的校領導看到自己學校一個青年教師上了央視,高興得像自己家的孩子抱回個金元寶。低調的隋麗娟自己連忙向記者聲明:“我的同事們都在學術上很有造詣,許多人的成就甚至遠高於我。我能被央視百家講壇選中,恐怕主要還是因為我主攻清史研究,又來自清朝‘龍興之地’東北三省,所以說,我是沾了黑土地的光!”這丫頭真是鬼精靈啊。更有意思的是,隋麗娟還立即擺正了和一位研究慈禧的老教授的關係。她在跟記者說到自己將要出版的書時,說:“我跟徐徹老師沒有辦法比。他才真的是一位嚴謹的學者,是從一個人物的角度研究慈禧的第一人。十年前我就看他的《慈禧大傳》,那才是學術專著,文筆又那麼好,跟他的書相比我這隻能算是通俗讀物,很不好意思,我這個後生晚輩真是非常佩服他。”徐老頭兒則說:“隋麗娟講的慈禧我看了,講得挺好,對慈禧的評價比較客觀,選材角度很好。語言也流暢,挺吸引人,可聽。隻是,把‘項城’說成是袁世凱的字號是不對的,這是袁世凱的出生地,袁世凱字‘慰亭’。”然後,老教授說:瑕不掩瑜,隋麗娟出《講慈禧》,我打算買一本。“我敢簽售《說慈禧》嗎?”《隋麗娟說慈禧》由中華書局出版,馬上要在北京簽名售書。隋麗娟心裏沒底。隋麗娟很害怕。黑龍江一個無名小卒,跑到北京大書市簽售,晾了台怎麼辦?砸了鍋怎麼辦?一個讀者也不來怎麼辦?有什麼辦法?能不能通過其他人的反應先做一下判斷?隋麗娟摸起電話,打給孫立群。孫立群是個善良寬厚的老大哥,南開大學曆史學博導。孫立群跟隋麗娟同屬孟慶吉那個編導組,主講呂不韋和李斯。百家講壇這個臨時組合的集體中,來自天南地北的教授之間互相幫助、互相提攜、互相補台,已形成習慣。喲,隋老師來電話啦?你好哇!最近忙什麼啦?我嘛?也挺忙的……孫立群用地道的天津話,跟隋麗娟聊。心裏還有點兒納悶:“隋老師有什麼事?”哦,她就是禮貌性地來個電話!隋麗娟沒話找話地跟孫立群說了幾分鍾話,再也找不出話來說了,訕訕地扣了電話。連在一個編導組的孫老師,都一句也不問我到北京簽售的事!我這本《說慈禧》還會有人要嗎?我跑這趟北京,還有什麼好果子吃嗎?隋麗娟伏案大哭,一氣哭了兩個小時。哭夠了,給解如光老師打電話。解老師又像最初點撥如何講慈禧一樣,一氣說了幾十分鍾。隋麗娟破涕為笑,說:“解老師,哈爾濱下雪啦。今年的雪特別白。”解如光想,小隋沒事了。她能看出今年的雪特別白了,有心緒欣賞自然了。我知道隋麗娟還沒簽售就大哭一場的事後,恰好到南開看孫立群,就在孫立群那特有意思的書房裏問他:“你知道隋麗娟大哭一場,就是因為你嗎?”孫立群驚訝極了,怎麼可能?我說:怎麼不可能?你當時如果有一句便宜話“祝明天簽售成功”,隋麗娟也不至於哭成淚人兒!孫立群很不好意思地說:哎呀哎呀,男同誌嘛,太粗心!我說:隋麗娟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直接跟“阿姨”說說她的擔憂?我會教給她十幾年前我第一次簽售前應付“可能沒人要”的對策。1993年,我的“新儒林長篇小說係列”第一部《藍眼睛黑眼睛》出版,濟南泉城路最大的新華書店讓我去簽售,那時,簽名售書還是新生事物,不知道人們知道不知道?人們就是知道去不去捧場?我的女兒正上中學,用親昵的稱呼問道:“胖胖(對媽媽的愛稱),明天你去簽名售書,沒有人買,你怎麼辦?”我笑嘻嘻地回答:“那還不好辦?我就夾著我的胖尾巴灰溜溜回來呀。”隋麗娟大概也打定了夾著尾巴灰溜溜回來的主意,她心懷疑慮上了火車;住到出版社提供的賓館裏,還是覺得像貓爪子撓心;出版社的人陪她去書店的路上,她心裏還是“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下八下”!他們走到半路上,打前站的編輯把電話打過來,告訴總編輯李岩:“讀者已經從一樓排到六樓!”隋麗娟如釋重負。似乎和“慈禧”無關的閑話百家講壇的專家都來自五湖四海,來自不同專業,本來各人頭上一方天,井水不犯河水。經過一段相處,我居然喜歡上哈爾濱師大曆史係的年輕教授,喜歡上勇闖百家講壇的東北大妞兒,和隋麗娟談得坦率、隨意而投機。我和隋麗娟談到她的講座時說:我一點兒也不喜歡慈禧這個人,相應的就對你的講座興趣不大。我還覺得你最後說的那句話“想說愛你不容易”有點兒莫名其妙。慈禧這個人,中國人恨都恨不過來,還談什麼喜歡不喜歡?隋麗娟說:慈禧身上的恨和遺憾太多,肯定叫人愛不起來。但是她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對,隋麗娟倒是把這個有血有肉的人基本講出來了。我又對隋麗娟說:我不欣賞你在講座時的發型和衣服。隋麗娟講座播出時,我曾給她的編導、過去“說聊齋”編導郭巧紅發過兩次短信。郭巧紅是個秀色可餐的美女,人也聰明。我對巧紅說:你這麼個美女編導,就不能關心關心美化美化隋麗娟?你給她把頭好好梳一梳!別叫她披頭散發!你就不能帶她去搞一件像樣的衣服?她身上那一件,那是穿了些啥呀?隋麗娟聽了,對我說:“你知道我那件衣服多少錢?”我說:“難道也兩千多?”隋麗娟笑道:“就是啊,我那件綠色上衣還是意大利名牌呢!就是為上講壇買的!可是,沒想到,它效果那麼不好!”我對麗娟說:總導演高虹這次幹啥吃了?怎麼不把關哪?我那次錄“說聊齋”,特地到大商店買了件兩千多的上衣,高虹打眼一看,就宣布“槍斃”:“這衣服不能穿!我們的背景中有花,這衣服上再有花,成什麼樣了?”後來,我再去錄像,穿的就是連上衣加褲子、連衣料加手工,總共加起來,不超過兩百元的服裝。效果居然不錯!隋麗娟笑道:“我早就聽觀眾說你一次換一套服裝了,她們說:馬老師的衣服可好看啦。”我也笑道:“你下次再上講壇,不用花那麼多錢買進口服裝啦,你來濟南,我帶你去做!準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隋麗娟是個善於動腦筋的人,連她那件花了許多錢的高級服裝為什麼不好看?她都調查思索出來了。隋麗娟說:一直到於丹去試講。我聽到一句話,才知道,我那件衣服的問題出在哪兒。化妝師告訴於丹:一定不要穿反光的衣服,上電視,該穿“亞光”衣服。隋麗娟聽了,一想,對呀,我這件高級衣服,本來就是絲和麻的,帶光的,再加上些小折,照出來,肯定好看不了!我又對隋麗娟說:“你講課的語氣和神態我也不敢恭維。幹嗎那麼凶巴巴的?像跟人吵架似的?消停點兒說,緩和點兒說不行嗎?”隋麗娟笑了,說:“我也不喜歡我那個樣子呀。當時我在家裏看電視上放的節目,看得我背上直冒涼氣!我就想,這個人是我嗎?這個人不是我呀。這個人能是我嗎?我打了個電話問我的學生:‘那個電視上講慈禧的是我嗎?’學生說:‘不大像平時的您呀。’”我們一起大樂,然後就探討:什麼原因?解如光曾這樣解釋:可能因為隋麗娟太年輕,希望給自己的講課加強點“權威性”,就故意加重了語氣?其實,在強調中求認同,正是缺乏自信的表現。如果主講人能夠平平和和地講得叫人信,這需要出自內心的威嚴甚至是權威性。隋麗娟說:“我覺得可能就是‘心理暗示’起作用了。我在那兒講課時,心裏一直提醒自己:這可是在中央電視台呀!這可不是一般的講課,這是在錄像啊!”我同意她的觀點,因為我的家人也常嘲笑我:電視上那個說聊齋的,可不像平時談笑風生的你!雖然百家講壇的製片人萬衛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對我的講課奉上一個“雍容華貴”,我的家人、朋友、學生還是寧願肯定台下的我。大學同班師兄趙建國幹脆打個電話說:“喂,我告訴你,小馬子,你再錄像時別那麼拿腔拿調啦,你是不是認為不這個樣,就不是著名學府的大教授啦?”隋麗娟說,講曆史人物“關鍵是要從某一個曆史事件中,能夠提取出什麼經驗,這個經驗對國家、對民族以及個人的現實發展有什麼啟發”。那麼,在百家講壇講一次曆史人物能對主講者有什麼啟發?大概就是隋麗娟喜歡說的:學者應該不斷地增強“學養積累”了。其中一種極其特殊的積累就是:“多大的學者也要坐在草地上,與觀眾促膝談心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