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隋麗娟開講慈禧隋麗娟
“你能不能講慈禧?”2006年4月末對隋麗娟來說,不是多美妙的時刻。她病了,又不得不硬撐著上課。學校正在搞教學檢查,作為哈爾濱師大曆史係兩年前引進的青年教授,她怎麼好意思在這樣的情況下缺課?先生是醫生,對隋麗娟說:你還是請假吧。誰沒生病的時候?幹什麼這麼拚命呢?隋麗娟說:我還是上課去吧,坐著上也成啊。隋麗娟沒想到,她這點兒“輕傷不下火線”的小小敬業精神,居然給她的人生打開一片新天地。隋麗娟不知道,有兩位不速之客下榻哈爾濱師大。這兩個她根本不認識的人,將會在她今後人生路程上發生不小的作用。百家講壇總策劃解如光和編導孟慶吉到哈爾濱挑選新主講人。易中天品三國熱播,百家講壇紅得發紫。全國高校的領導都惦記著把自己的老師送上講壇。黑龍江的大學不少,水平也不低,在我的視野範圍內,黑龍江大學劉敬圻和哈師大張錦池就既是著名紅學家,又是教育部金榜題名的名師、名嘴。但可能因為所謂“山高皇帝遠”吧,至今黑龍江還沒人上過百家講壇。解、孟二人的到來,理所當然受到遠接高迎,熱情對待。黑龍江大學和哈爾濱師大對挑選主講人都很重視,知道百家講壇在找能講傳統文化的教師,不約而同地把中文和曆史專業的老師列為主要目標,兩校各推薦了十幾個教師。師大中文係推薦六位博導,曆史係推薦四位教授。有過去講課的光盤或錄像帶的,拿來放給解如光、孟慶吉看,沒光盤和錄像的,挑個題目試講。病病懨懨的隋麗娟講完課,遇到曆史係畢書記。畢書記一見隋麗娟就樂了,說:“知道不?百家講壇來咱們這兒挑主講老師呢。不知道女教師可不可以?要不,你也去試試吧!”畢書記想有棗無棗打一竿。滿頭霧水、毫無準備的隋麗娟來到解如光和孟慶吉跟前。確切地說,是“遠遠地來到”解如光和孟慶吉眼前。據解如光後來形容:當時隋麗娟的樣子,像沒見過世麵的、膽子很小的研究生,別的老師試講,她遠遠坐著,不靠前,有幾分拘謹。其實,解如光哪兒知道隋麗娟的底細。她真那麼沒事人似的遠遠坐著?才不呢。這妮子很聰明,她一進來,就仔細觀察:當其他教師講課時,前來“選秀”者有什麼反應?他們為什麼有這樣的反應?隋麗娟看到,有的老師在學校早就是眾所周知的教學高手、科研高手,但他滔滔不絕地講著時,解如光快睡著了,扛著錄像機的孟慶吉也打起瞌睡來。教授講他的拿手好戲,百家講壇的人根本聽不懂,也不想聽。這是為什麼呢?這說明,大學這套講課方式,不能照搬到百家講壇上!隋麗娟做出了第一個判斷時,曆史係的人向解、孟介紹:這位隋老師,是研究清史的。孟慶吉立即兩眼發光。這麼年輕的女教師,又研究清史,好啊,太好啦。百家講壇正滿世界找人講慈禧呢!百家講壇近來的方針之一,就是製片人、總策劃、編導琢磨出能受觀眾歡迎、提高收視率的選題,再按圖索驥到各大專院校尋找能講這選題的老師。不管多有名的學校、多有名的老師,隻要跟他們心目中的“選題”有距離,都不免和百家講壇擦肩而過;相反,不管哪個學校、不管多年輕的老師,都可能跟“百家講壇主講人”撞個滿懷!孟慶吉說:請隋老師講講看吧!講什麼呢?隋麗娟說,就講我剛才上課的內容吧!曆史和地理的關係。好啊好啊!孟慶吉忙說。隋麗娟講課的習慣是把講稿寫好、把課備好,到課堂上,把講稿放那兒,再也不看。根據自己的想法,一氣嗬成地講。何況,她要講的,是十幾分鍾前剛講過的內容。於是,表麵上看,隋麗娟既會即席發揮,又能侃侃而談。是隋麗娟瞎貓撞上死耗子呢?還是人生就是有某些哲學的前定調和?近年百家講壇最忌諱照本宣科,喜歡脫稿演講,最好主講人都能像易中天那樣滿嘴跑火車才好!“曆史總是發生在一定的時間和空間,從事曆史學研究,必須解決兩個前提:一是斷代,二是定位。顧頡剛先生說過:‘曆史好比演劇,地理就是舞台,如果找不到舞台,哪裏看得到戲劇!所以不明白地理的人是無由了解曆史的。’”隋麗娟這樣開始講。煞是作怪,孟慶吉本人就是地理係的畢業生。這點內容跟他一點兒不“隔”。他聽著聽著,眼睛一直發光。嘿嘿,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隋老師,這樣行不行?你隨便講個曆史人物我們聽聽?”小孟說。“隨便講個曆史人物?現在恐怕有點兒困難……”隋麗娟說。“那你準備一下,明天再來講。就準備個清代曆史人物吧。”“行啊,我講莊妃。”“你能不能講慈禧?”隋麗娟說:慈禧?她跟清史的關係太深,太複雜了,可能不好講。要不,我挑她生活經曆的一小段,從心理角度講講她和慈安的關係?“太好啦!就講這個。”孟慶吉興奮得很。解如光衝著隋麗娟笑了,說:“小孟對你感興趣了。”應該說是解如光和孟慶吉都對曆史係最後關頭才“追加”進來的年輕女教授感興趣了。特別重要的是,解如光感興趣了。他是百家講壇的“山中宰相”啊。“我怎麼樣講慈禧?”本來上課就是硬撐,外加這“試講”,隋麗娟實在累散架了。她躺到沙發上,找出有關慈禧的材料看著,想著。講慈禧,材料是有的,但怎麼樣講呢?應當跟百家講壇台上的老師學著點兒!學誰?劉心武和閻崇年。雖然此時易中天紅透半邊天,但隋麗娟對易中天一無所知,她還從來沒看過易中天的節目。隋麗娟能不能算劉心武的“粉絲”?不得而知。但她上大學時就喜歡劉心武的《班主任》。隋麗娟1981年入大學讀書,那年她十七歲,看到寫中學生活的《班主任》很親切。劉心武在百家講壇講《紅樓夢》她也看過,是出於對《班主任》作者的好感看的。至於閻崇年,因為他是研究清史的,他的書,隋麗娟讀得很多。她覺得閻崇年做學問很嚴謹。這兩位老師在百家講壇講課跟大學有什麼不同?他們的講課就是跟在高等學校裏講課完全不一樣。在高等學校講課要求的是深度、廣度;百家講壇要求的是情趣和故事……隋麗娟一一回憶著,琢磨著劉心武、閻崇年在百家講壇講課的細節:劉心武善於設置懸念,講得引人入勝;閻崇年講得直觀而清晰。……何不照劉心武、閻崇年的虎,畫一隻隋麗娟的貓?易中天在談到百家講壇主講人時,有這樣的名言:“要想在《百家講壇》獲得成功,學者需要具備兩個條件:一是你能夠被修理;二是你甘願被修理。”隋麗娟能夠被修理,也甘願被修理。豈止甘願被修理,她在“正式”進入百家講壇前,已主動地、提前按百家講壇要求修理自己。隋麗娟是聰明人,會琢磨事的人,識時務的人,與時俱進的人。她懂得什麼是際遇,如何眼明手快地抓住稍縱即逝的際遇。隋麗娟“正式”試講了。她前邊還有位教授在講。解如光在打盹兒,孟慶吉也在打盹兒。隋麗娟替那位教授著急。多好的一位教授啊,聲音好,形象好,學問深度好,怎麼愣是不“叫座”呢?孟慶吉對那位教授說:“你講得很好,很有深度。可是,百家講壇是要講給低水平觀眾聽的,你得用些鮮活生動的例子,您能講個故事嗎?”那教授說:請隋老師先講,我考慮一下講哪個故事。隋麗娟這樣開頭:“在今天的中國,如果提到聯合國秘書長是哪個,可能有不少人不知道,但是如果提起慈禧,很難想像會有人不知道。”她發現,解如光不再昏昏欲睡,精力很集中。她發現,扛攝像機的孟慶吉左邊的虎牙出血,卻似乎根本沒感到,笑嗬嗬地看著她。她的信心突增,從慈禧參加選秀,講到慈禧“入宮鬥智”,講到慈禧跟慈安的關係……一氣講了四十分鍾,最後用這樣的話收尾:“慈禧這個人,真是‘想說愛你不容易’。”隋麗娟問:“行了嗎?”孟慶吉說:“行了。”解如光過來跟隋麗娟握手,說:“隋老師,你是個非常聰明的女人。”隋麗娟的臉“騰”地紅到脖子。她從來不會當麵誇人,像解如光這樣當場誇人,她也很難接受。但是,她很高興。“我的任務完成了。”隋麗娟對曆史係書記說,“我努力了,沒給曆史係丟臉。”師大曆史係在學校是“第三世界”,最窮,最缺少亮點。主任和書記眼巴巴地盼著,想個什麼辦法,在哪個地方,以什麼方式,能讓咱曆史係也露露臉才好。他們沒想到,這臉,竟露在中央電視台,露在剛調來不久的年輕教授身上了。第二天就是五一長假。曆史係書記對隋麗娟說:“百家講壇的人走的時候對你評價很好,你有希望了。”五一長假,隋麗娟抓緊時間休息,她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拿本書瞧著。電話突然響了。“我是孟慶吉。我們回北京了。大家一致認為你講得很好。我們決定請你來給我們講個選題:慈禧。”隋麗娟對我說到這件“選秀”的趣事時說:“我有什麼感覺?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我這個人做事總是力爭做好,不計後果。聽了孟慶吉的話,我隻是突然覺得,有件本來離我非常遙遠的事,突然到我跟前了。”“你不能這樣講慈禧”孟慶吉繼續在電話裏跟隋麗娟交代:你現在就列提綱,準備《慈禧》前兩講,如果你的“試講”通過了,你試講的這兩講就是以後播出的前兩講。你正式來錄製時,我們再按規定和你定合同、付講課費。還得再試講啊?隋麗娟暈頭暈腦地想。孟慶吉又說:隋老師,你除了得把故事講完整之外,最好一個懸念接著一個懸念,得像寫偵探小說一樣。隋麗娟把電話一扣,馬上再抓起來,打給曆史係書記,如此長短。她知道好心的書記是有名的“小廣播”,叮嚀了再叮嚀:“您自己知道就成了。您可千萬不要‘播音’啊,一定要等我到北京試講成功了您再‘播音’啊!”書記興高采烈地答應了。隋麗娟又抓起電話打給正在醫院值班的愛人,這位平日相當沉穩的角色大概不必對他宣講一番“保密製度”了。那位做大夫的丈夫把電話一撂,立即變成廣播站,興衝衝地向全科宣布:“我們家小隋要上百家講壇了!”黑龍江廣袤的黑土地,“小隋”是上中央電視台講課的頭一人!祖墳上冒青煙了?隋麗娟把講稿發給孟慶吉,孟慶吉打電話說:“不行!你不能這樣講慈禧!”為什麼?你還是像大學裏寫講稿。你得注意懸念,得注意前後勾聯,得像電視劇一樣,一個故事接著一個故事,你得……按照孟慶吉的意見重寫一遍,再傳過去,還是不滿意,而確定的錄製時間已經臨近。“你能給我提供個樣稿嗎?”隋麗娟問孟慶吉。“能啊!我馬上把易中天講曹操的講稿傳給你!”隋麗娟仔細研究易中天講曹操的講稿。她研究哪一段呢?曹操做公安分局副局長的那一段。曹操最早究竟做的是什麼官兒?恐怕現在大批“易粉”也未必能講得清,但人人都記住了易中天用現代官職給曹操“套改”的官職:洛陽縣公安分局副局長。易中天非常善於“套改”,用現代觀念套改曆史事件,用現代語言套改曆史人物。隋麗娟就學學他的“套改”吧。隋麗娟整整一天在琢磨:易老師是如何“嫁接”曆史材料的?她發現,易老師的語言特別好,通俗生動,還擅長最後提煉升華,總結得極其規範。最主要的是:易老師對人性的挖掘很深……易中天至今不知道,他這位廈門大學中文係博導居然給哈爾濱師大曆史係的年輕教授上了堂如何在百家講壇講課的專題課。倘若他知道,這家夥的尾巴又得翹到天上了。我得預先提醒他一句:還是好好夾著尾巴做人吧,因為你們家那隻“博美”狐狸犬的尾巴,不翹也比你好看著哩。半年後,在百家講壇給易中天舉行的生日宴會上,隋麗娟打過電話來祝賀,易中天回答:“也祝你生日快樂!”原來,這兩個家夥是同一天出生的!人生有時比小說還小說。隋麗娟參考了易中天講曹操的講稿再寫講慈禧,傳給小孟。孟慶吉說:你幹脆過來吧,咱們見麵再談!孟慶吉告訴隋麗娟,你於某日到影視中心住。隋麗娟提前一天到了北京,她認為,既然我是提前到的,就不能住影視中心。她找了個旅館住下,又跑到外邊用公用電話給小孟打,小孟說:“我告訴你解如光老師的電話,你給他打過去。”對“隋麗娟講慈禧”最後的、最關鍵的點撥浮出水麵。隋麗娟誠惶誠恐地給解如光打通了電話,電話信號不太清楚,解如光問:“你在哪兒打的?公用電話?”隋麗娟趕快道歉:“是公用電話,信號不好呢。”解如光說:“你真笨!你為什麼不現在就住到影視中心?你就是住這兒,不能開通房間的電話?”解如光一句“你真笨”,立即拉近了百家講壇總策劃和哈爾濱師大青年教師的距離。隋麗娟說:“我馬上回房間開通電話再給您打。”隋麗娟回到旅館,開通電話,一個“美妙的男中音”從電話裏清晰地傳來。“美妙的男中音”是隋麗娟對解如光聲音的描繪。不知隋麗娟是否聽到過解如光妻子的談話聲音,那位我打電話親切地稱“田老師”者,才真是“美妙的女中音”哩,而且是給多部電影配過音的女中音!解如光這是“近朱者赤”啊。解如光對隋麗娟說:“我們講慈禧,不是僅僅告訴大家,慈禧是個什麼樣的人,而是告訴大家,慈禧的人生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什麼東西。“慈禧首先是個女人。她雖然在旗,可是她父親的官職太小,她無依無靠無靠山,隻能靠自己。像她那樣身份的一個弱女子,怎麼能成為貴妃、做到皇後?全得靠她自己。“你想想看:她怎麼能接近皇帝?她又不是長得最漂亮的,又沒有錢,那些太監壞著呢,過他們的一關是容易的嗎?慈禧怎麼樣靠近皇帝、取得皇帝的恩寵,最後大權獨攬,整個是一個女人如何實現人生計劃的過程。慈禧的能力和才能就是通過這樣一個過程表現出來。“慈禧十幾歲進宮,出身那麼低的家庭,文化哪兒來的?她進宮後,地位那麼低,用什麼方法靠近皇帝、控製皇帝?她要鬥爭,要掙紮,她的人性就在鬥爭、掙紮中得到展現。你就始終把握住慈禧人性的東西。慈禧有她一套處理事務的特殊方式,她後來也越來越人情練達,但是她也一直有弱點,她那樣的出身,視野總是窄的,後來她即便身居高位也仍然視野不寬,做了一些給大家不齒的事……”隋麗娟突然明白,她一直在小孟那兒過不了關是因為什麼了。最主要的是,不能按在大學給研究生、大學生講課時那樣講。在大學裏,曆史係的教師無非講兩種內容:一是曆史事件,一是曆史人物。曆史係的教師一般怎麼講曆史人物?總是把人物納入曆史背景,好像拿柄大斧頭,從曆史的巨石中把人物“砍”出來,粗糙地砍出來。人物的生平都講得很明確,很係統,但不細致,不生動。為什麼要細致生動呢?又不是寫小說!而像解如光這樣講,就是按人性走,像寫小說一樣,找那些最好的細節。解如光繼續說:“你就照這樣的思路整理問題。不要隻去注意官場鬥爭那一套,就按一個女人的思路來寫。原來的那些史料,你也按照這樣的觀點來認識,來組織。沒有的史料,你去發掘!一定要千方百計把慈禧寫得人性一點兒,母親一點兒,女人一點兒!你這樣講,就講出了別人沒講的東西……”隋麗娟在電話裏跟解如光聊了四十分鍾,一邊聽對方說,一邊把對方的話盡快地,一一記到紙上。隋麗娟感到很奇怪,怎麼?我這個講了二十年課的教師,一直對上百家講壇如何講慈禧那麼迷茫,解如光老師說一番話,就點破玄機啦?隋麗娟突然覺得“講慈禧”有魂了:抓住人性的東西。解老師講得多好啊?“人性一點兒,母親一點兒,女人一點兒”!就抓這三點,準能把這個人物講活。次日,她轉移到影視中心。她沒帶手提電腦,就跑到影視中心打印室,借了台還裝著落後的W98的電腦,把經過解如光點撥後重新手寫的講稿打出來。觀眾可能隻是在百家講壇節目播出的最後,從屏幕下邊的字幕上一閃而過看到“總策劃解如光”。一般不會注意,也絕對想不到,解如光如何“策劃”。他琢磨選題,尋找主講人,確定主講人後,再通過編導“修理”主講人,然後,在關鍵時候,走到前台,耳提麵命。我曾開玩笑說:百家講壇的製片人和總策劃這“哼哈二將”,是一對天衣無縫的組合。製片人萬衛那小子,打眼一看就是個精明的小帥哥兒,辦起事來思前防後,滴水不漏,易中天當麵叫他“可愛的奸雄”;總策劃解如光呢?有點兒深藏不露、老奸巨滑,其實是個老帥哥兒,是“豬八戒喝了磨刀水——內秀”!他那一肚子鬼點子,需要什麼招就出什麼招,其三寸不爛之舌,差不多的主講人都講不過他。我曾調侃地稱解如光“說聊齋新主講”,現在,他又成“講慈禧老主講”了。好玩兒!天道酬勤。隋麗娟是個既好學、又善於學的年輕人,她屬於那種一點就透的聰明角色,不是死不開竅的榆木疙瘩。她的可塑性還特別強。她像塊突然泡進“百家講壇海洋”的海綿,奮力吸吮著補充自己知識結構的海水,快速成長起來。五棵鬆的沙發上,“試講”完的隋麗娟問孟慶吉:“怎麼樣?”“挺好,挺生動。”不過呢,我們得請你參加一個會。什麼會?“如何提高收視率”的會。就在影視中心的八樓開,萬衛、解如光、編導們都參加,哪個主講遇到了,也參加。會上由央視調查者一一分析:紀連海那一集迄今為止百家講壇收視率最高的節目,是怎麼“切入”的?高收視是在什麼時間、講到哪個情節時突然提上來的?王立群講呂後那一集收視率比較高,那麼,他是分了幾個懸念?幾個懸念之間怎麼銜接的?對於不管曆史係還是中文係教師來說,“如何提高收視率”的會,都像山羊看廣告的會,但如果你想在百家講壇“混下去”的話,卻又是非常必要的會。後來毛佩琦告訴我,他也參加過這類會。百家講壇從來沒有讓我參加過這種類型的會,是我的錄製時間恰好沒遇上?隋麗娟臨離開影視中心,心裏一直想做沉穩狀,做蠻不在乎狀,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小孟:“到底怎麼樣?”小孟說:“百分之九十九點五,要讓你講慈禧了。”隋麗娟開心地笑起來:“哈!我現在就跑西單書城買書去。”她一點兒也不掩飾迫切希望上百家講壇的願望。為什麼要掩飾呢?在這樣一個直來直去、毫無蘊藉的時代,每個人都在努力尋找脫穎而出的機會。如果天上突然掉下個大餡餅,傻瓜才不吃。“我們隋老師上央視講慈禧啦!”隋麗娟雙喜臨門:百家講壇定下後邊的錄製計劃;哈師大兩年前分配給她的新房,恰好交付使用。這位雷厲風行的東北女子,用兩天時間,旋風一樣搬好了家。第三天,隋麗娟起床,想跟家人說話,突然,張開嘴沒聲音!失音了?在這關鍵時刻,怎麼能失音呢?隋麗娟一向以“鐵嗓子”自豪,就是連續講一天課,她也不怕。那麼,怎麼可能,在百家講壇確定拍攝時間的時刻,她這個講了二十年課從沒失過音的人,偏偏失音了?隋麗娟非常焦急,越急,越說不出話。我真遺憾當時我沒在身邊看看麗娟的洋相,如果拿來拍電視,是多有趣的細節!一般的編劇都想像不出來!又過了三天,隋麗娟好歹能講話了。小孟的電話也來了。聽到隋麗娟講話的聲音,他忐忑不安:“哎呀,隋老師呀,你的講稿可以少寫些,你可千萬把嗓子養好啊。”隋麗娟的前四集,就這麼啞著嗓子講下來。隋麗娟在錄製現場,立即受到聽眾熱情歡迎。“哎呀,隋老師啊,你講得多好啊!”“哎呀,隋老師啊,百家講壇整天上些老頭兒老太太,現在好歹來了個年輕人!多好啊?”百家講壇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然後,“各領風騷三五天”!易中天說過一句極端天才的話:電視這王八蛋,最喜新厭舊!隋麗娟本來可以迅速大紅大紫,但是……“說慈禧”播出不到半個月,國慶長假期間,比隋麗娟更青春靚麗,更口若懸河,更溫文爾雅,講課內容也比“慈禧”更吸引中國人眼球的於丹,傳媒高手於丹,小妮子於丹,猛不丁從百家講壇冒了出來!在全國範圍內,隋麗娟熱立即被於丹熱抑製。但在黑龍江那片黑土地上,事情並不完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