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隻有草叢中昆蟲不歇,扯著嗓子叫喚。扈小月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破衣裳,下半夜露水沾衣,還是有些涼意。

屋內的老人安靜地躺著,孱弱的呼吸幾聞不見,連了結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扈小月懷裏的扈小雲,卻睡的很安心。扈小月摸摸他睡著的側臉,到底還是個孩子,都被有一點防備之心。

與此同時,隔著不遠處的王家小院裏,燭火通明。

懷孕的姑娘沒吃過苦,生個孩子叫的撕心裂肺的。折騰到下半夜,才終於生了,母子平安。

扈小月望著那邊通明的燭火,又有一個小生命誕生了呢。這個夜晚不平靜,但是很和諧。連主屋的葛紅,都沒有出來搗亂,外麵這麼吵,她真的什麼都聽不見麼?

葛紅其實早就醒了,早在扈小月他們帶著錢大夫來家裏,她便醒了,隻是輾轉反側,並沒有起身,也找不到理由起身。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生活在這樣的農家,她又有什麼辦法?帶著兩個拖油瓶,還要種田種地飼養家禽,整天受苦受累,連自己都顧不上了,哪還有時間顧及其他人?

當她看到偏屋裏小雲裏裏外外進進出出,原本堅硬的心突然變得柔軟,那是他的兒子呢,她的兒子,隻有她能使喚,憑什麼替別人受苦受累?可是她不能出去製止,難道要讓外人看她的笑話嗎?說她連自己的兒子都不如嗎?

她左思右想,既然他們已經請了大夫,那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了,還是待在屋子裏,靜觀其變吧。除了心裏隱隱的擔憂之外,她還能做什麼呢?

其實人老了就是一種折磨,又帶著一身病,更是身心折磨,早點去了也好。躺在棺材裏的人是最幸福的,而活著的人,都在受罪。

葛紅望了一眼榻上睡的正香的小娃娃,他的出生比小雲要好,沒受過什麼苦,以後也堅決不能讓他受苦。至於小雲……他既然是長子,那就要承擔責任。

“哎!”葛紅歎息一聲。家裏那個軟弱鬼扈桑吉,前幾天出門替人幹活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他人那麼實誠,不知道有沒有受人欺壓。家裏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的經濟來源,全靠他維係了,雖然軟弱了些,也是家裏的頂梁柱哇。

夜涼如水,還是忍不住擔心。雖然平日忍不住也要罵他幾句,但畢竟是自己的丈夫,一日夫妻百日恩……

此時的王家院子裏,王家嫂子累出一身汗。孕婦是安靜了,小孩子哇哇大哭,幾個大男人指望不上,她雖然累的不行,卻不能不管這個孩子,一宿沒睡,才把小孩子也哄著睡著了。

嫁給王天喜那死鬼這麼多年,也沒生出孩子,什麼好藥都吃遍了,肚子裏就是沒有音訊,可能是自己前世作孽太多,老天爺對她的懲罰吧。

作為丈夫的王天喜,雖然平日裏遊手好閑,看到老婆這麼辛苦,悄悄的遞了塊布巾子過去。“擦擦吧,滿臉的汗。”

王家嬸子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王天喜見她抱著孩子不方便,親自幫她擦了擦。

成親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娃,他心裏其實也不好受,不是故意要出去偷腥,一個連父親都沒有資格做的男人,這一生也就不完整了。既然都不完整了,再不完整一點,又有什麼關係?王天喜破罐子破摔地想。

既然大家都不完整,那就一起受罪吧!人活著就是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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