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楓看了他一眼,挺有耐心的解釋:“過去有句古話,叫做鄉下人不識麒麟,是個有錢的牛。張嘉田在外麵打牌,一宿輸了一座小洋樓。蕭二小姐看不過去,就說他是麒麟。”
“然後呢?”
“他沒聽懂這話的意思,第二天過來問我,我如實告訴了他,哪知道他下午喝得酩酊大醉,晚上回去就把蕭二小姐打了。他說蕭二小姐說他是牛,牛屬於牲口,所以這就等於罵他是牲口。”說到這裏,林子楓搖了搖頭:“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多這個嘴。”
白雪峰聽到這裏,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點評才好。而林子楓這時又問:“他這幾天怎麼樣?”
“他?他挺好,他那個病不是最怕勞神費力嗎?現在好了,他一點心事都沒有了,天天按頓吃藥吃飯,吃飽了就睡,睡醒了就這裏看看,那裏坐坐。”
“說話嗎?”
“不大說。沒事就不說。”
林子楓點了點頭,也覺得雷一鳴這個樣子挺好。
“現在他還找張嘉田嗎?”
白雪峰答道:“他可能是把這人給忘了,從來就沒問過。”
林子楓再次點頭,這回不言語了。白雪峰看他沒有留自己吃飯的意思,自己也確實是不能外出太久,便想告辭離去,哪知道還未等他起身,院外響起了汽車喇叭聲,正是麒麟本人來到。
麒麟——張嘉田——一路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且走且喊老林,完全不像是跑了老婆的樣子。進門見了白雪峰,他先是一愣,隨即笑了,並不多問,隻說:“老白,咱們也是有日子沒見了!後天晚上我請客,你也過來。”
白雪峰向他問了聲好,不置可否的隻是微笑。林子楓的臉上則是一點笑意也沒有,開口說道:“你的興致,倒是很好。”
張嘉田坐了下來:“我的興致為什麼不好?”
“因為我那句話,惹得你鬧了家務。我真是——”
張嘉田不等林子楓把話說完,早一揮手,滿不在乎的答道:“唉,不就是個娘們兒嘛,什麼大不了的。我告訴你,那個娘們兒仗著她多念了幾本書,媽的看不起我,成天在家不說人話,夾槍帶棒的損我。他媽的,看不起我就不要嫁我,又要圖我拿錢給她老子還債,又想處處壓我一頭,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知道嗎?為了和她結婚,蕭月廬跟我要了十萬塊錢。她就等於是蕭老頭兒賣給我的!”
林子楓感覺他說的全是混賬話,不過也不便深勸——他最怕和人談論婚姻,怕引火燒身,談到自己頭上來。
張嘉田在林宅高談闊論了一番,等到白雪峰走了,他又降低音量,和林子楓談了談近日軍政兩界的秘聞。
晚些時候,他回了家,很瀟灑的繼續過日子。如此又過了些許時日,因為日日都有人勸他去把新娘子接回來,蕭家那邊也川流不息的遞來眼風和暗示,而他自己也消了氣,這才去了蕭家。蕭家既不願意白養著已經嫁出去了的二小姐,又巴結著這位權勢熏天的新姑爺,所以張嘉田隻走了這一趟,就輕鬆的把蕭二小姐領了回來。
蕭二小姐在娘家住了半個月,過得頗不容易,人人都勸她“忍耐一點”,新姑爺是帶兵打仗的人,年紀又輕,脾氣急一點,也是無可厚非,等將來姑爺年紀大些了,她又養出一兒半女了,自然有她出頭的日子。
她在丈夫這裏吃了拳腳,在娘家這些天,也沒有得到什麼好果子吃,自知是無路可走了,隻能乖乖認命。跟著張嘉田回了家,她再不敢多發一言,無論張嘉田說什麼,她都唯唯諾諾的答應著。
張嘉田見了她這個避貓鼠的樣子,認為她是一臉的倒黴相,又要發火,可是勉強把這股子火氣按捺住,他換了一副好麵孔,決定還是再忍一忍,再給她幾分好顏色。若看她真是不可救藥了,自己再揍。
“哎!”他呼喚太太:“這幾天我有時間,帶你去北戴河玩玩?”
他那太太——體格還沒有一隻雞崽子強壯——這時聽了這話,立刻戰戰兢兢的露了笑容:“那自然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