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田走到了妞兒麵前,發現妞兒不但長高了一截子,而且話也說得更清楚了,派頭也長了許多。手扶膝蓋彎下腰去,他對著妞兒一笑:“你還認識我啊?”
妞兒仰臉看他,被陽光刺激得微微眯了大眼睛:“你不是張嘉田嗎?”
“叫叔叔。”
“不叫!”
張嘉田並不惱,繼續微笑著問她:“大冷天的,你不在家裏呆著,跑出來幹什麼?”
“家裏沒意思。爸爸病啦,不喜歡我了。”
“他怎麼不喜歡你了?打你了?罵你了?”
“他敢!他不看我,也不抱我,我把他打跑了。舅舅不讓我打,我把舅舅也打跑了。”
張嘉田哈哈的笑出了聲:“都讓你打跑了?”
“嗯,都打跑了。”
“都打跑了,誰陪你玩啊?”
“我自己玩,吃蛋糕。”她抬手指了指街尾的一家小麵包房,又問:“你怎麼總不來我家了?你和誰玩呀?”
“我也自己玩。”
妞兒看著他,歎了口氣,從劉媽手中抽出手來,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小團膠皮,往他手中一放:“給你個馬。”
張嘉田低頭一看,發現那是個氣球,吹足了氣,正好是個馬的形狀。而妞兒重新牽了劉媽的手,說道:“我回家了,你也回家吧。”
張嘉田直起身,就見妞兒昂著頭,架子相當大的往前走了。
他怕自己會邁步跟上這個小東西,故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一直等妞兒和劉媽走得沒了影子,才又上了路。
第二天,張嘉田經過這條小街,結果又遇到了妞兒。
妞兒是一天換一身新衣裳,每天下午由劉媽領著走過來,到那麵包房裏吃一頓點心。這回妞兒沒有和他多說,隻喊了一聲“張嘉田”,向他揮了揮手,便跟著劉媽繼續走了。
第三天,他又在這條街上遇到了妞兒。妞兒這回是和個四五歲的小男孩站在一起,那男孩穿著西裝打著領結,顯然也是個闊人家的小少爺。妞兒這回沒看見張嘉田,單是一下一下的打那男孩,那男孩不住的往旁邊躲,然而妞兒追著他打,顯然是要將他欺負到底。這時劉媽和個女仆模樣的婦人從麵包房裏跑了出來,見狀便是嗬斥了一聲,把兩個孩子分了開。小男孩和那婦人站在原地,妞兒跟著劉媽往家走,走出幾步回了頭,對著那小男孩做鬼臉:“囉囉囉,跟屁蟲!”
張嘉田看了此情此景,忽然胸中湧起不平之氣,很想把妞兒拽過來打一頓屁股。
第四天,他不來了,不想來,也沒那個時間來,因為婚禮近在眼前,而他作為新郎,也不能對新娘子太漫不經心了。
晚春時節,張嘉田和蕭二小姐結婚了。
婚禮盛大極了,證婚人是軍事委員會保定行營的趙主任,白雪峰陪著雷一鳴“大隱隱於市”,無暇去觀禮,林子楓倒是應邀去了,回來見了白雪峰,告訴他:“新娘子很不錯。”
白雪峰和林子楓相識這麼久,從來沒聽他誇獎過異性,蕭二小姐在他那裏能落下個“不錯”的評語,可見張嘉田真是娶了位好太太。而張嘉田本人顯然也是很得意,帶著美麗的新太太四處的交際,很是出了一場風頭。
白雪峰眼看著張嘉田做新郎,心中不禁想起了自己所娶的那位河東獅子,便很感慨,雖然還不至於嫉妒,但是連著幾天都悻悻的打不起精神來。結果剛過了一個月,他就聽聞了張家的新聞——蕭二小姐被張嘉田打回娘家去了。
他很好奇,抽時間出了門,他去向林子楓打聽詳情,林子楓倒是什麼都知道,告訴他道:“是打了,張嘉田這人酒後無德,把蕭二小姐打成了烏眼雞,蕭二小姐當天晚上就回娘家了。”
白雪峰露出了關切的神情:“為什麼會打起來呢?”
“張嘉田說蕭二小姐罵他。”
“罵什麼了?”
“罵他是麒麟。”
“麒麟不是好東西嗎?這也算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