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狐媚尤物(1 / 3)

他赤手空拳殺過吊睛白額的虎,卻心甘情願敗給這隻孤苦伶仃的狐。

【一】

朝歌城外,有一車輦被眾人擁簇著徐徐前進,過路的殷人都能清楚窺見輦上那張絕世的臉與那身華麗鮮紅的嫁衣,那女子顧盼間超凡脫塵的氣韻更是令他們屏氣凝神駐足翹首。

車輦離城門越來越近,女子的眉眼卻掠過幾絲幽怨,不過她很快便意識到自己失了態,忙把嘴角微微上揚,算作一笑,也正是因為這攝魂攝魄的一笑,整個朝歌城都知道一個叫妲己的人來了。妲己日夜兼程地趕路,趕著在那個最後的期限到來之前,拿自己的青春去參與一個男人的暮年。

妲己聽過很多有關這個男人(帝辛)的故事,知道他在很小的時候便能扶梁換柱倒曳九牛,也知道他在她這般大的時候便已馳騁沙場百戰百勝。

她有位身為部落酋長的父親,她父親總想盡辦法希望關注到帝辛的一舉一動,且會第一時間把得到的信息分享給族人,私下裏,他還會用帝辛的才力去說教她的兄長,她每每聽到帝辛的故事便會手舞足蹈刨根問底。她那時要是再大點兒,便會明白父親講帝辛的故事,不是為了讓人去崇拜敬畏他。

後來,她終於長大明事,猛然間發現,父親兄長乃至族人對帝辛這位天下共主都是不忠誠的,不是那種蓄意謀劃的不忠,是出於本能的不順從。帝辛像一頭永遠喂不飽欲望的雄獅,攻城略地無休無止。

可她父親那樣驕傲努力的人怎甘心受製於人,他父親選擇反抗。

然而在帝辛麵前,不甘心和反抗隻能令有蘇部落輸得曲折與更徹底。

妲己被父親輸給了帝辛,這場本應該降落在整個有蘇部落的來自帝辛的發難,忽然之間全部轉移到她的頭上。而她承受這場災難的原因,是她那張絕世的臉。

冥冥之中,她覺得這場聲勢浩大的災難隻是暫時滲透在她絕美的皮囊下,因為,她已經帶著這身皮囊,來到了當初發難人的身旁……

【二】

帝辛趴在殿內幾案上,殿門口來往的是搬酒水進來與送空酒器出去的奴隸,妲己鄰著帝辛端坐,她著一身素白的衣裳,一頭順直的長發傾瀉在身後,看起來隨性慵懶,沒精打采地守著帝辛飲酒澆愁。

已是日中時分,從殿門外鋪進的夏日陽光,慢慢帶走了因為幾場暴雨下來囤積在殿內的陰涼,還有幾縷陽光通過豎窗投在帝辛的側臉上,讓他那暈紅的雙頰更顯醉意。

帝辛看起來比同齡人年輕許多,皓齒明眸偉岸挺拔,爵內的酒喝完了,便會像個孩紙一樣眯起眼睛巴巴地看著倒酒的奴隸,口中不停念叨:“倒滿倒滿……”

她來朝歌的這幾日都是這樣度過的,看他喝酒,他可以從日出喝至日入,然後在迷迷糊糊地狀態下扒開她的衣服,縱欲淫樂。

她默默承受著,且一時間竟找不到怨恨的對象。與此同時,她無意從帝辛的酒後之言裏得知許多他的苦痛和弱點。她知道帝辛從父親帝乙手裏繼承王位那一刻起,便一直處在水深火熱的噩夢深淵,無法逃離,這使妲己對他生出些許同情。至於她為什麼會同情帝辛,也許是她覺得他要更不幸,也許是她還不打算去怨恨一個對她吐露了所有弱點的男人。

這天晚上,帝辛還是那副雙眼迷離的醉酒模樣,他急不可耐地屏退左右,輕鬆地抓到了妲己的手腕。妲己隻覺得手腕處一陣陣地疼,她用力掙開了他冰涼的手掌,往後退了好幾步,他有點生氣地看著她,試圖再伸手,她未等他手伸直,便又退了一步。

窗外襲來的涼風把火炬裏的光吹得搖搖曳曳,她心跳如鼓抬眼望他,兩人沉默對視許久後,他轉身往榻上踉蹌地走去,她看著他落寞踉蹌的背影,又急忙跑去攙扶他。忽地,她的右手手背被從天而降的灼熱液體濺濕,她怯怯地抬頭看著麵無表情的帝辛,他的眼裏閃動著盈盈淚光。

妲己手背上的這顆淚水,是帝辛那塊久創未愈的傷口,流露出的第一次的示弱。

她動了動嘴唇,終於開口說出了自己早已準備好的話,她的聲音在聒噪的夏夜清晰可聞,她說:“王上,你應該振作起來,而不是把時間都浪費在美酒和我身上。”

他側過頭審視著她,完罷,麵不改色地把她抱起,扔到榻上,“這不是你應該說的話。”

夜已深了,帝辛的鼾聲開始圍繞在妲己的身畔,她卻無法像帝辛一樣入睡,她的心正上演一場兵荒馬亂裏的丟盔卸甲,她一麵懷戀自己在有蘇部落的生活,試圖激起對帝辛的恨意,另一麵認真地回憶帝辛這些天對她講的話,雖然是酒後之言,但已足夠令她心疼。

帝辛說,他沒有什麼賢臣,絕大部分手握重權的人都在等著他變弱的那一天,等著那天給他致命的一擊。

帝辛說,他的兄長想要他的王位,他的叔父想要他的王位,時隔數十載,他們仍然不接受他繼承了王位這個事實,對他怨氣橫生,對王位虎視眈眈。

帝辛說,長年累月的打打殺殺讓他好累,可是他不得不去做,無論殷的內部如何烏煙瘴氣離心離德,他也不允許外人傷他們分毫。

帝辛說,他堅持了這麼久,該變的始終沒變。

帝辛說,當然,這一切都是可以解決的,隻要他夠強大,隻要他無所畏懼。

【三】

不久後,帝辛在後廷遇刺,手拿凶器麵蒙黑紗的男人被生擒,費仲負責勘問刺客,那人輕易招出自己是薑王後的家將,於是所有的矛頭都轉向王後,王後連著的便是她的父親東伯侯,二人聯手共謀王位的罪名似乎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