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嘿,我和張一揚分手了”當小嘿將一杯香芋味的奶茶放在我麵前時,我趴在桌子上說。“交往了兩年多,剛分手就馬上和夏欽在一起”我雙手握著杯子,臉上寫滿了沮喪。小嘿聽了,沒有過多表示,隻是輕輕的拍了拍我的肩,將我麵前的奶茶拿回去添了兩勺蜂密。
他知道我不開心的時候喜歡吃甜的,從小就知道。
小嘿是我的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可以說是青梅竹馬,但和普通的青梅竹馬比起來,我們卻少了一半的歡笑,因為小嘿不會說話,也就是人們口中稱呼的-------啞巴。
聽大人講,小嘿本會說話,可是小時候遭遇的一場車禍,使得他嗓子再也發不出聲音。
家鄉是一個名叫“石梁河”的小鎮,在那裏,我度過了十八年的光陰,直到考上大學。小嘿也和我一樣,不一樣的是他沒有上大學,而是在大學的奶茶店打工。
小嘿的父親在他四歲那年突發心髒病去世,母親因為丈夫離世,生活沒了依靠,便狠心拋下小嘿,獨自離開家,走的那天,小嘿哭著去追她,在十字路口,撞上了橫向駛來的小轎車。小嘿倒在血泊之中,而坐在出租車裏的母親自始至終沒回過頭,那一天小嘿徹底失去了母親,也徹底失去了嗓音。
傷愈的小嘿由爺爺奶奶撫養,可從那以後,本來熱情開朗的他卻變得漠然沉寂。小嘿長得很漂亮,但一雙秀氣的眼睛中總飽含著憂鬱,鎮上大人每看到他時,總是不禁憐惜道:“多好的孩子啊,這麼小就沒了父母,真可憐”不少人還將自家孩子不穿的衣服送到小嘿家中,因為小嘿的爺爺奶奶擠不出錢來給他買衣服,但小嘿卻從未穿過,身上一直套著自己原來的衣服,雖然已經變得破舊短小。
我家和小嘿家同住在一個巷弄裏,雖然離得近,但我卻從來不敢靠近他。一是因為我的膽小,二是因為他對任何人都不理睬,隻獨自一個人玩。之所以知道是因為我常常躲在牆角偷偷打量著這個小男孩,手裏總是攥著一根棒棒糖想送給他吃,但每當他轉過頭時,我總是嚇得跑掉,把棒棒糖丟在牆角。剛開始,再去時總會看到上次放的棒棒糖,但幾次之後,上次放得棒棒糖有時就不見了,我知道是小嘿拿走的,因為巷弄中沒別的孩子,為此我還興奮了好一陣。就這樣,以後我常常會在牆角隱蔽處放一根棒棒糖,而小嘿也時常過來取。但自始至終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直到上學後的一天。
(二)
上的是鎮上的一所小學,我因為膽小沒有交到朋友,而小嘿亦是獨來獨往。我們成為學校中不合群的兩個人。那時候每次放學,我總是被一群男孩子捉弄欺負。一天放學後,他們又將我圍起來,問我要錢買糖吃。那時我口袋裏有五塊錢,是媽媽叫我放學後買醬油的錢。我顫聲對他們說沒有,他們不信,嚷著要翻我的口袋。便將我扭住,正要伸手去摸,被路過的小嘿看到。我沒有想到對一切都視若無睹的他會衝過來救我,也沒有想到看似柔弱的他竟然可以將四五個小男孩趕走。
那時我滿眼是淚,坐在地上看著站在麵前的小嘿,木訥的說不出一句謝謝。那一次,他竟然對我笑了,就在他伸手遞給我一顆棒棒糖的時候。那天他送我回家,而那天之後他也每天都會在校門口等我,和我一起回家,就這樣我和小嘿成了好朋友。有一次,我好奇得問他,那天為什麼會救我,他沒有回答,隻是從奶奶為他縫的書包裏掏出一捆小木棍,我認得那是我放牆角的棒棒糖上的。
小嘿並不是他的真名,隻是我平時這麼叫他,因為他笑的時候會發出“嘿”的聲音,而小嘿也很喜歡我這麼喊他。
有他在身旁,再沒有人敢來欺負我。但私下裏嘲笑聲卻一直不斷“哈哈,膽小鬼竟然和啞巴做了朋友”每當小嘿聽聞誰說,就將他押到我跟前,指著我讓他道歉。我有些內疚,話中明明也罵了他,而我卻不敢替他鳴不平。
我和小嘿形影不離的度過了小學。到了初中,雖然小嘿的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但他的爺爺奶奶卻再也負擔不起他的學費,因為自從獨生兒子去世,家中的收入便隻靠賣院子裏自己種的菜,還有政府給的低保。聽到這個消息,我吵著讓爸媽幫小嘿交學費,但媽媽隻是撂下一句“胡鬧”就對我置之不理。最後我將所有的玩具都轉賣給了同學,跑著去找小嘿,將賣來的錢塞到他手裏,天真地對他說:“小嘿,給,別擔心,以後我賺錢供你上學”
小嘿搖了搖頭,突然伸出雙臂抱了抱我,順手將錢塞進我的小口袋,便轉身離去。那是我第一次和男孩子那麼近距離接觸,登時呆住了,待我回過神來,小嘿已經走遠,瘦小的身影在夕陽下顯得很落寞,我遠遠地看著他,心酸酸的。
就這樣小嘿輟學了,而我升入了初中。但是我們卻沒有失去聯係,或者說小嘿一直沒離開我。他在我學附近找了份工作,每天下班後就騎車送我回家,高中亦是如此,直到我考上大學。但在大學的我,一個月後就在校門口見到了小嘿。他比著手勢對我說,沒有我家裏太悶,而他正好也想到外麵看看。那時恰巧學校的奶茶店招人,小嘿順利的成為一名奶茶小生。
照理說小嘿是喜歡我的,然而從他平日的舉止中我卻看不到任何痕跡,我感覺到的隻是純粹的朋友之情或像哥哥對待妹妹一樣的情感。和他在一起時,他會比著手勢給我講笑話,帶我四處去玩,甚而至於幫我物色男朋友。但是對於張一揚,一直以來,他是並不讚同的,理由很簡單,他對我並不好。
我所在的學校處於經濟發達的C市,裏麵的同學大多來自於C市的富裕家庭。生活在都市的他們大多是左右逢源,舌燦蓮花的交際人才。而我這種來自小城鎮的膽小女生,在裏麵總有些雞立鶴群的感覺。
(三)
小嘿聽到我說的話,放下手中的活,坐在我的對麵,拿出筆在紙上飛快的寫著“我買了兩張電影票,今晚一起去吧”他從來不會試著去安慰我,他隻會用行動使我開心起來。
我呆呆的看著他清秀的字跡,搖了搖頭,“小嘿我哪也不想去,我隻想你陪著我,陪我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