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羅馬假日
在恰當的時候慶祝定是一件非常快意的事情,但我覺得十天的羅馬狂歡節絕非是恰當的娛樂時間。也許我的這種認知太過憤世嫉俗,因而無法在自己的記憶中保有這個節日所預示的傳奇輝煌。不過,我慶祝這個節日是事出有因的,而且,一直以來,我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這個地方不可剝奪的莊重感,而不是這個季節裏節日的影響。曾幾何時,羅馬狂歡節是個很嚴肅的節日,那時人們發自內心地開心。近來,意大利王國為了其他方向的進步穿上了快速前進的七裏格靴子,使得公共狂歡的潮流不幸落伍了。我懷疑美國人是否能夠完全想象得出那些能夠誠意地保持羅馬狂歡節的思想行為狀態。他們隻會自言自語,一年中總得有個月份來拋下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這是因為有時遺忘也是一種愜意的生活方式。然而,現在的意大利早已荒廢了羅馬狂歡節。我們不會嫉妒一群失去了玩樂趣味又對工作沒有任何激情的人。總的來說,科爾索大道對我而言就是那個現實與過去存在巨大裂口的證明。天主教基督徒在1870年9月感覺到一點壓抑的衝擊。昔日冬季,熟悉羅馬教皇的人一回到羅馬,必定能即刻感知到發生在這裏的某些翻天覆地的變化,這些變化與當地的風景色彩和“風格”顯得格格不入。回到羅馬剛十分鍾,我就感受到了第一個令人震驚的地方。當時,我正站在一個報刊亭前。在往日裏,想購買到《羅馬觀察家報》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這事過去對我來說與不平凡的悠閑思維以及寧靜想法相關聯,而這種狀態也正是羅馬所能提供給你的。但是,現在《真理聲音》的纖細管樂器所發出的聲音早就被黃昏中卡匹托爾山中商販的吵鬧聲蓋過去了。羅馬的一些讀物上未經刪節的新聞,實際上呈現的是另外一個羅馬的樣子。人口突飛猛進的增長是新政權的一個惹人注目的標誌。科爾索大道過去是一條很整潔優雅的道路,不過現在卻成了一條擁擠的集合地。我從未停下思考那些蜂擁而至的遊客將寄宿在哪兒,而我目光所及之處,流動的空氣中,那些像站立在馬車旁的車夫那樣潔白無瑕的花朵是如何綻放的,這是他們自己的問題,而且他們也擁有足夠的勇氣來麵對這些問題。如我所言的好奇心,它們以某種方式顯示出羅馬因為人口數量的增長而世俗化了的情況。我們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一個意大利花花公子的形象,這些漂亮的人群卻很少能補償閣下大人不在的遺憾。閣下大人們總是會身穿紫色的長襪,身後跟隨著一群嚴肅的仆人,代表了一類吝嗇之人的回歸。紅衣主教的車輪軸發出悲鳴聲,以前在紅色的掩映下整個車都閃閃發光,隨著車夫的體重而搖晃著。即使是運氣絕佳的遊客,也一定不會遇到坐在莊嚴的馬車中的教皇,看他略微舉起手指,他就像是聖壇上難以接近的偶像。也許,你能見到國王,雖然他不像教皇那樣無法接近,但是卻跟某些偶像那樣奇醜無比。在羅馬的第二天,我經過魁裏納爾宮,正好見到國王帶著一個侍從坐著一輛低低的馬車回來,那時宮門口站著一群等待的男女,見到國王紛紛拿著許多折疊的文件衝向他。馬車因而放慢了速度,國王以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接受了他們手中的文件,就像一位溫厚的男士在街角接受傳單那樣。其實,這種情況是一位國王在自己的行宮門前接受子民的請願書,請求他幫助糾正他們的錯誤。這一場景本應該讓我感到驚訝的,但是不知何故,它給我的感受卻還沒有報紙上的一幅插圖的木刻來得強烈,至多,我會稱它是一個親切的畫麵。當然,我確定近來很少有君主能夠與人民保持這樣近距離的關係,然而,今年國王和教皇一樣,在狂歡節時很少參與什麼活動。這個地方,旅店的老板和美國人早已將狂歡節變成了自己的節日。
廣而告之的事情是狂歡節會在某個星期六兩點半之後開始。節日那天,活動準時開始。從科爾索大道突然傳來越來越大的喧囂聲,在白色庭院對麵我所住的房間裏都能聽到。那時我正在給一個比較關心的朋友寫信。隨著時間的流逝,嘈雜聲越來越引人入勝。我記得自己視野範圍內真的看到一件事情,那是我兒時的白日夢裏的場景。我曾經擁有一本破舊的書,開篇有一匹彩色打印的顏色華麗的野馬。擁有許多卷首插入畫的紀念品和年鑒的圖書館,這些卷首插入畫畫的通常都是陽台上一個半掩麵的女士,還有令人愉悅的童話故事裏的女英雄。在溫柔的記憶驅使之下,我不禁往街道上走去。我承認自己並沒有找到一個帶著麵紗的女士,能夠充當我兒時書中的那個插圖。我也沒有找到任何能夠修飾童話的物體。戴著麵具或頭巾的女士其實隨處可見,但是,她們的麵具都是很醜的金屬絲製的,完美詮釋了德國酒店裏乳酪上的皮。她們的服裝是破舊的防水布做的,假髻上戴著風帽。拿著錫勺子或漏鬥,將石灰和麵粉從可裝一蒲式耳的筐中盛出來,潑到大道上來來往往的人頭上。在科爾索大道,一路上你總能看到陽台上的這些女人所形成的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她們的石灰粉產生了一團團味道不怎麼好的濃鬱的霧氣。街道上的人群比肩接踵,其中的美國人從掛在脖子上的小背包中掏出五彩紙屑,這種情景就像在回答說“你是異類”的感覺,節日裏輕鬆愉悅的嘲笑傳統也不似我想象中的那般有趣。總而言之,景色雖攝人心魄,但不知為何卻不及我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我四處觀察著,但帶著一種空洞洞的茫然,不一會兒我的頭上就被倒了半蒲式耳的麵粉。這絕對是一種卑鄙的幽默方式。我像個突然浮出水麵的潛水員那樣搖晃著耳朵,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種幻覺,感覺此情此景是如此寧靜,如此陽光明媚,如此莊嚴。這些人是那樣特別的未被打擾的狀態。任何幹擾都比那時一個人所擁有的羅馬某些偏離的部分都要安全。在我的想象中,狂歡節遭受到了致命性的打擊。自那之後,這一節日帶給人們的隻是一種虛無縹緲的樂趣,偶爾出現在我的意識中。
於是我轉過身,背對著科爾索大道,閑逛到長滿草坪的街區,那兒是免費的,即使是鄉下家夥也能進去。我一反常態,在羅馬外圍安靜的地方閑逛以體會狂歡節的氛圍。毋庸置疑,大多數時候我都迷路了。瑪格麗特公主在開闊的空間對麵的一個陽台上,從那兒可以通到康多提大道。我相信,作為一個賢明的公主,瑪格麗特沒有經營導彈事業,而是經手一些糖果、花束和白色的鴿子。每天我都會等上半個小時,看一看公主用手指托著一個鴿子。你可以隨心所欲,卻無法躲避狂歡節。流年似水,狂歡節慢慢變成了凡人的節日。這周過去之前,教堂門口的那些乞丐似乎因為化裝舞會而不見了。不管何時,你在後街昏暗的巷子中遇到這些舉止滑稽的人在蹦跳,看到他們從油膩的人群之間黑漆漆的門口一閃而過。這些人群聚集在羅馬的各家各戶門口,你會感受到一種“惡作劇”的愛,越栩栩如生越好。一個單純的美國人會被不同年齡和千姿百態的人數所震驚,他們穿著戲劇配角的服裝,來來往往地穿梭在街道上,臉上泛著天真無邪的紅暈。家庭中的父親們如此,叔叔阿姨和姥姥如此,家庭的所有成員都這樣。雖然壯麗輝煌各不相同,但是都擁有一樣的好心意。“一群幼稚鬼!”過於忸怩的外國人表達出他們的觀點,盡量試圖想象自己戴著錫帽子、穿著黃色的緊身褲、昂首闊步地走在百老彙大街上的情景。我們的缺點不盡相同。但是,節日使得那些純真的人們變得可笑。那種忸怩狀態的消失很輕易就打動了我,於是我會探索一些舒服、文雅和高貴的關係。因為滿耳朵都是麵粉,所以我就返回了。一路上還是有所收獲,我看到了比科爾索大道上昏暗的愚蠢行為更熱情的生活。我從後街的小巷沿著通往朱庇特神殿的台階往上走,斜坡每兩個台階之間都很破爛,我確信這種情形必定一直會讓追憶狂喜的遊客失望。從這個角度看,朱庇特神殿沒有居高臨下的感覺,山峰也顯得很低,上升線是如此狹小,山頂上四邊形中邁克爾·安德魯的建築是如此貧瘠。整個地方就是個小土丘,根本算不上一座山峰。剛在那兒停留十分鍾,整個羅馬的曆史似乎突然就從活板門那兒撲麵而來,它從另外一個地方出現。如果你對崇高莊嚴沒有概念的話,你會逐漸生成一種敏銳的感覺。羅馬任何地方都比不上這裏的五顏六色、魅力非凡與視覺盛宴。冬季溫和,經常可以看到曬太陽閑逛的人,這是羅馬人群中經常可以見到的一類人,比如說乞丐、士兵、修道士和遊客。乞丐和農民無所事事地躺在天堂聖母堂莊嚴雄偉的台階上。從這個視角看去,更顯現出朱庇特神殿矮小的視覺效果。周圍這些巨大的空蕩蕩的樓梯因為很少使用而逐漸退化,裂縫中長滿了野草,樓梯蜿蜒著通向教堂莊嚴肅穆的正麵。陽光照耀在這個偉大的尚未完工的牆壁上,照亮了它毫無特征的悲哀氣息,照亮了它無法彌補的不完整性。有時,鏽跡斑斑的外觀掩映在深藍色的天空下,小小的雕刻門廊從中穿過,在磚牆上投下明媚的影子。在人們眼中顯示出的是比羅馬的荒涼更勝一籌的感覺,就像西班牙和非洲那樣。這些土地毫無一絲可以複興的跡象,除了災難性的過去外別無他物。羅馬傳說中的狼最近也順應時代的要求居住到了一個小小的人工洞穴中去了,那兒長滿了仙人掌和棕櫚樹。洞穴位於教堂台階和通向朱庇特神殿的台階之間的那座奇異的不規則狀的花園中,整個教堂擁有一條永久的堤岸,給人一種就像教皇那樣的力量。在刷著石灰的宮殿前麵的廣場上有更多無所事事的人和手工編織者在曬著太陽,他們圍坐在羅馬皇帝馬可·奧勒留的雕像題著字的底座旁邊。霍桑完美地表達了這一令人敬佩的形象,他說,這座雕塑伸出雙臂,有一種帶有祝福意味的命令。我懷疑世界上是否有哪座雕塑更能給大眾的心靈帶來更多的感染力。再也沒有更為堅定的代表能夠表現出源自無法恢複的風格之上的無可挽回的簡樸。這裏給人的印象就是最後三百年間的雕塑家們都兢兢業業地潛心於製作複製作品。與這一溫和古老的皇帝形成鮮明對比,那些神氣活現的馬夫表現出年輕的淑女學校騎馬大師的風範,那些令人肅然起敬的人物形象在青銅像的鏽跡裏,在“退化”了的藝術裏,仍然閃爍著光輝。一個人也許會簡單地斷定,在基督教徒的首都,最能表現基督教意識的畫像就是那幅沒有宗教信仰的帝王的畫像。
當你經過這座宮殿的時候,又會重新燃起被你掩藏起來的對崇高的希冀之情。你會沿著彎彎曲曲的斜坡往古羅馬廣場走去,然後看到,小小的灰泥粉刷的牆麵隻是這些原始建築雄偉的峭壁表麵增加上去的一些現代化的多餘產物,它們宏偉的正方形多孔石灰岩似乎要將自己都溶解到巨大的未經加工的岩石中去。在這種通風結構與相對新鮮的表麵結構和深層的地基結合下,整棟建築透出一股巨大的怪異感。你在羅馬再也找不出比這還能愉悅眼睛的景色了。你會測量從宮殿的窗戶所投下的長長的垂直線條,而從小陽台上可以俯瞰一切:屋內裝飾著穆斯林式的窗簾和鳥籠,一些路通向共和國時期的那些建築那兒,古羅馬廣場的肅穆氣息也有所消退。
羅馬沒有能夠幫助你幻想出一個更有活力的東西,隻能想一想白日裏倚在欄杆旁曬太陽的那些人的情形。當你身臨其境,它向你訴說的東西比你反複研究過去的曆史所發現的東西還要多,古代的世界就這樣真實地展現在你的麵前,那些被掩埋在時光中的非物質的、無法接觸到的事實轉化成了泥土和表麵的實物。這些樂趣與參觀龐貝古城的樂趣是相通的,而人們所感受到的憂傷也是一樣的。我不是在這兒發現錯失科爾索大道壯麗景觀的補償景色,而是在一條通向巴勒登丘的岔路的盡頭,靠近泰勒斯拱門那兒的一座小小的教堂裏發現了另外一種娛樂。這種偏僻的小路帶領你穿梭在高大的圍牆之間,百轉千回中在你眼前展開一幅幅十字形交叉路口的狹長的荒涼昏暗的車站景象,除此之外,你無法覺察到在你麵前的是一座小巧的教堂,它的正麵是如此低調,隻有看到那個皮革的門簾時,你才會猛然意識到原來這是一座教堂啊。我隻要見到皮革的門簾,都會掀開看一看。門簾可以遮蓋某種類型的組成場景,比如美好的景色、憂傷的景色,或冷漠無情的景色。此處的景色平平,白色的失去光澤的燭台以及發了黴的穆斯林花朵是最主要的特點。若不是被唯一一個朝聖者的態度深深吸引的話,我絕不會在此處停留。那是一個年輕的神父,跪在旁邊的一個聖壇前,我一進門就看到他抬起頭來用餘光瞥了我一眼,因為忠誠導致的疲憊,他很快成了我的關注點。隻見他在每一個聖壇前下跪叩拜,並傾身吻了吻聖壇下麵的欄杆。整個教堂中隻有他一個人,實際上整個地區也隻剩下他孤單一人了,門口甚至連乞丐的身影都沒有,他們都去參加狂歡節去了。在整個被拋棄的地區,牧師是唯一一個因為宗教信仰而下跪的人,我滿懷敬意地在旁邊坐下來。在這樣寧靜的氛圍中,我似乎還能聽到遠處戴麵具的狂歡者們的喧囂聲。我想,這是我之後對這些無關緊要的人的記憶,混合著那個年輕牧師特別莊嚴的形象,他身上那種虔誠的疲憊感,孤獨的低音所念出的祈禱文以及那種孤獨感。那時所有的這一切都讓我感受到了一種宗教熱情的崇高景象,那是一種貧困、順從和精疲力竭的感受,其間混雜著一絲逗樂的成分。牧師年輕體壯,顯然也不會克製自己不去享受狂歡節的熱鬧氣氛。不過,在這樣一個小教堂中,麵色蒼白的他緊緊地跪在地上,膝蓋因為祈禱而變得僵硬,他看上去是如此嚴厲的一個嘲諷,在瘋狂的成千上萬的人中,選擇了自己獨特的存在方式。我不喜愛狂歡節。牧師看上去有點過於嚴肅了,似乎拋棄了整個世界。隻有在一個人的熱情從不動搖的時候,才會做這樣的遊戲。此時,對於一個我知道的軼事故事裏強壯的年輕夥計來說,焚香的味道必定很可怕。穆斯林的花朵和鍍金的燭台顯示不出任何大的賄賂,也不能讓他想起就在不遠的地方,穿過古羅馬廣場,科爾索大道那兒有上百萬的人聚集在一起。另一方麵,我也疑惑我年輕的牧師是否想到這一點,他用自己的天真無邪之氣塑造出一座廟宇,口中小聲飛快地念出一段一段的祈禱文。正如我所說,除了熱愛五彩紙屑般斑斕的熱鬧生活外,我發現了人性的另一個更為可靠的事實。羅馬騎行遊
我會一直記著第一次騎行——從波波洛城門到一根孤獨的拱門支撐著曆史重量的龐特古城。灰黃色的台伯河流到古城這兒,不得不從四座偉大的教會雕塑中間穿過。我騎著馬越過山頂,沿著古老的郵路一直往佛羅倫薩走去。正值仲冬,天氣溫和。羅馬坎帕尼亞大區暈染上了整個季節的色彩,路上交織著一派豐收的紫色光芒。此情此景就像某種至上的不可靠的歡樂記憶,讓那些了解羅馬的人魂牽夢繞。一個小時後,我到達了一處牧場,稍作停頓,極目遠眺了一會兒。那時的我心裏洋溢著欣賞到坎帕尼亞大區的深深的喜悅之情。還有更多東西是我眼睛所能看到卻無法流利地講給你們聽的。整座城市就在我的身邊,將我的視線一直帶到斜坡和小溪穀那兒。綿延的線條高貴優雅,紫色、藍色和棕色相間,光和影的色彩在薩賓山上嬉戲。那種色調的轉換是如此精致,唯有寶石藍和琥珀黃的某種奇妙對比才能傳達出此中韻味。近處一個農夫穿著寬大的鬥篷,頭戴有遮簷的帽子,一路獨自小跑。遠處黛色的青山連綿起伏,一些白色的村莊,灰色的塔樓裝點了畫色,形成一幅獨具古老的流行藝術的“意大利景觀”。感覺敏銳的人覺得這種景色明媚又別有憂傷之情,寧靜又具備令人緊張之氣。它是一種近乎消亡的生活最後的呢喃。無論是怎樣茫然的眼睛,看慣了考古發現,都會為因為珍惜頭頂上的這片風景而流淚。你隻能用怪異來形容它,隻能用無與倫比的秘密來解釋整個情況。當你親自來到羅馬時,一旦騎行過一次,就還會想再體驗一次,而且你會將羅馬之行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坎帕尼亞大區這兒。
拓寬視野是一件大快朵頤的事情。人們無法準確地說清楚,這樣是會合理地擴大一個人對城市的印象,還是會限製一個人對城市的印象?確定無疑的是,這絕對能夠讓聖彼得看上去更小一點,還會降低人們對羅馬廣場的好奇心。也許是經曆過的原因,回去之後回味起羅馬之行,你仍會肅然起敬,又後悔不迭。你的腦海中會浮現出梵蒂岡和品奇歐公園、鱗次櫛比的街道和風景如畫的街道生活。感覺自己徜徉在跑馬場裏的花海中,或者從一處風景轉向破裂的高架渠空曠的拱頂旁的另一處景色時,你會變得更加驚訝,心髒不可遏止地收縮起來。時不時地,你就會回憶起從某座青草覆蓋的山頂俯瞰到的這座城市。城牆之內的巨大構造,聖彼得教堂高高聳立著,別樹一幟卻又顯得渺小。周圍繞著開闊的沼澤地和牧場,直到高山與大海相連。最後,你突然意識到這裏就像是一個插曲。另一邊的城牆裏,你覺得此次的計劃之旅是自己所有旅行中最浪漫的一次。你把坎帕尼亞大區之行看作是一次無盡的體驗。一個人騎馬旅行,肯定會給羅馬一種反映生活的獨特視角。我認為這終究是一種藝術性的又充滿神秘感的生活。居住在一個差不多就像你口中喃喃自語的那樣一座十分現代化的城市:人群擁擠,琳琅滿目的商店和劇院及咖啡館,舞會、招待會和晚宴。所有現代化的社交樂趣和痛苦交織著,觸手可及的就是有好有壞的東西。半個小時內就能飛奔離開,身處一百英裏之外,或者穿越到一百年以後。看一看蔚藍的天空下,孤獨的塔樓頂上花團錦簇的金雀花,淡粉色的日光蘭在一片寂靜中仍在隨風搖曳。有著粗糙雙腿的牧羊人一動不動地斜倚在棍子上,好似與這堆遺跡之間形成了一種兄弟關係。地麵上前行的山羊和蹣跚而行的孩童踏過荒漠,站在空曠的小丘頂上輕嗅著。幾個小時之後,從一扇門裏走下來,你會發現自己重新回到這個“世界”。穿戴整齊,受過教育,愛追根究底,跟一位英國女士談論著“米德爾馬契”,或者聽一位穿著低領襯衫的紳士唱一唱那不勒斯的歌曲。所有這一切都給人一種雙重生活的感受。最謙遜的思維熟知該怎麼處理這種生活,怎麼從匆忙的時間中收集到比這還多的印象。
近來我跟一個誌同道合的朋友談到這一點,他立刻回應說自己某天也曾有過這種感受。當一個人身處他鄉,這些感受就構成了無數的日子。也許日報上會很罕見地登上一篇優美的小說。“如果您願意的話,總有一種悠閑的情調,”他這麼說著,“一直以來的誤解也可以很快樂。也許,因為終究被閑置著,所以我有一半的感覺,感覺自己正在讀著某個人的曆史中奇怪的一章節,這個人比自己更加具備羅馬式英雄主義。”他繼續談到自己怎樣跟一位很欣賞的女士一起經曆了一段很長的騎馬旅行。我們從金托路那兒轉彎,向那座構造如城的農舍——曾經的吉柏林要塞前進。你們知道克勞德·洛蘭曾經來到這裏畫畫。現在周圍的風景依舊如詩如畫,如此具有隱射力。步入裏麵的庭院,一座回廊的圓形石柱上雕刻著大寫字母,還可以看到一個可愛的孩童在一間屋子裏小心地旋轉著一扇半開的房門,投射在她身後的門的倒影,與她的身影組成了一幅瀝青色的水彩素描。農夫是一位慷慨的人,皮膚白皙,情緒激動,舉止優雅,這些至少不會妨礙他接受小的硬幣時的那種和藹可親。我們與他交談了一會兒之後才離開,騎馬穿過通往維愛的草地。那一天真的很美妙,天空灰蒙蒙、冷淒淒的。馬蹄踏過,在空中濺起了霧氣。在平淡無色的燈光下,坎帕尼亞大區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顯得更為莊嚴浪漫。衣衫襤褸的牧羊人趕著數都數得過來的稀稀疏疏的羊群,這就是經受過風吹雨打的不幸最完美的牧歌式代表。我們之前還停下來向他問過路,他就是那種蝕刻版畫的前景人物。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春天的氣息,各處的草地中間都點綴著雛菊,但是春姑娘卻帶著秋的先見之明,也許享受這種日子就應該伴隨著憂傷、懊悔的先兆。這樣的日子不知怎麼就會使人覺得自己看到了許多,感覺到了許多東西,正如我所說的那種十分類似的羅馬式的英雄。在這種氛圍中,藍天白雲下雛菊所點綴的草地上,一場長長的飛奔疾馳確實是一種臻至極致的歡樂。馬上的韁繩揮舞成一首靈動的詩篇,興奮無比,你卻不曾為其增添一種精神曆練後感染你的同行的篇章。“無論如何,我的奔跑,”朋友開口道,“給我一種情緒,讓我在此後的一整天中都異常躁動。”他準備去羅馬邊上的一座別墅參加晚宴,正坐在馬車上喊他的X女士也會前去參加。“穿過羅馬廣場,經過古羅馬鬥獸場的路程不短,”他繼續說道,“她給我講了一個最有趣的人的長篇故事。結束的時候,我瞥見馬車車窗外的粗糙的雕刻的一塊板子。我們那時正從君士坦丁凱旋門下麵經過。別墅的門廳過道是一種很珍貴的古老的馬賽克——最大的之一,同時又是最完美的之一。女士們都跟著往休息室走去。那天,我們很晚才回去。那就是我度過的一天。”
羅馬有很多凱旋門,你從大多扇中出去,大約隻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就能穿過彎彎曲曲的小路。許多小道並不比寬廣的牧場缺乏魅力。要是徒步的話,圍牆和高高的籬笆會阻礙你前進的腳步,讓你惱怒不已;若是騎馬的話,就可以越過這些障礙物,小範圍內能看到許多人。春季,羅馬的城牆跟任何一個它隱藏其中的物品一樣有趣。這些一點一點地消退,風雨和陽光的洗禮讓它們變了色彩,幻化出百來種色調。高低不平的磚頭結構從脫落的灰泥牆麵上凸顯出來。四處延伸的常青藤形成了遍地蔓延的網狀物,上麵裝飾著纖小的紫羅蘭。邊緣的繁花映襯在天幕下,就像一個空格的分割線,如此美景真是極盡奢華。四月中旬,那時我正在寫作,所有的臂架和屋簷上都覆蓋著熱情如火的罌粟花,隨風點著頭,好似它們早已知曉了這些淡去的灰黃色調正是對那種猩紅色彩的中和。一座大門緊閉,荒廢著的葡萄園或別墅,最好的景點自然要屬那扇大門了。托舉著廉價的洛可可式的旋渦卷式裝飾品的高大的拱形門楣,圓球、盾牌以及長滿青苔的碟狀覆蓋物,就像它們以往那樣倔強地展現在我麵前。它的側麵種植著深褐色的柏樹,每每經過一處,我總會拿出自己的速寫本,略微記下一些東西,作為我此次騎馬旅行中虛幻記錄的一幅插圖。這些圖畫沉悶而傷感,好似將人們引入環繞著護城河的農莊。那裏瑪麗安娜絕望地等待著某些事情。進來參觀的人很容易就聽從了門廊上普通的碑名上文字的指引。他們來這兒純粹隻是為了喝一杯刺激的葡萄酒。在城牆上極目遠眺,筆直的林蔭大道兩邊長滿柏樹,路的盡頭豇豆上還攀緣著附屬植物。兩英畝土地上豎著低矮筆直的小樹枝,在陽光下變得越來越暗。一座寬敞的沒有窗戶的官邸坐落其間,整個房子外麵的顏色都很暗淡。這些很難讓人聯想到精神生活,超越了對一桶可口美味的葡萄酒進行口幹舌燥地討價還價的動力。如果瑪麗安娜在那兒,她肯定沒有一堆供閑暇時光消遣的舊雜誌。每個帶著好奇的問題來到羅馬遊玩的人,他們都曾在腦海中幻想過這種逐漸淡出的過往的生活。在洛可可式的大門處,柏樹林立的林蔭小道盡頭,你可能會在被腐蝕的大理石上看到一群神話人物——丘比特和普賽克、維納斯和帕裏斯、阿波羅和達芙妮。這些人物都是一個時代流傳下來的。那時羅馬的統治者認為資助藝術是一件很有益的事情,但在我看來,你最好還是考慮一下,這些人物構成了唯一的提示性的文化底蘊,而這一文化曆經了三四個世紀的積澱才得以成型。
雖然可以確定,以坎帕尼亞大區為背景的每件物品上都隱藏著合理數量的孤寂,但是住在舊式的小客棧中自有其更為直率的歡樂之處。在微弱的光線裏,那些客棧給人一種歸家的感覺。人們通常很高興地勒住韁繩停下來,叫上一杯最好的酒。盡管價格存在差別,但是他們那兒最好的酒和最差的酒其實沒有什麼區別。他們出售純白葡萄酒或者紅葡萄酒,那是可以讓人清醒的物品。門邊有一破舊的刷子。裏麵朦朧的拱頂下,六個身穿靛青夾克和山羊皮馬褲的農夫坐在歪斜的大卵石上,手肘支在桌子上。門口一般會有一群由幼稚的乞丐組成的烏合之眾,他們穿著積滿灰塵的破破爛爛的衣服,卻很好看。他們擁有美麗的雙眼,麵帶意大利式的微笑,讓人忘記了自己當初要盡最大的努力去讓這些自己非常喜歡的人改掉過去的惡習。若是三年前,庇亞門沒有被攻擊的話,巴比諾是不是早就長大了,還在為一個銅板而抱怨嗎?你準備去別墅裏參加一場晚宴,身在暗處的巴比諾為了一個銅板會立即為你指出一條路,最終他成長為一名羅馬乞丐。這片小小的地方代表了最原始的客棧模型。但是,沿著任何一條可以出城的小道走,你都可能發現某種更高類型的建築。那裏有被莊重地裱好畫在牆上的畫作,或者有一位穿著低領連衣裙的女士帶著無法阻擋的殷勤,正在為你打開一個幻想中的格子。庭院裏古典的環繞著葡萄藤的涼亭架子投下了瘦長的影子,倒映在上麵鋪滿了一層白色灰的長凳和桌子上。這些灰塵是從連接著各個門的大道那兒被人們帶過來的,然而你卻沒有從大道上走。一個有品位的人絕不會因為偶爾需要沿著城市的護城牆走而喋喋不休地抱怨著,一個有教養的美國人絕不會忽視城牆的存在。顯然,漫步於羅馬巨大的城牆的陰影之下,絕對會給人帶來一種無窮的觸動。當我身處城牆腳下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談論的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在沒有任何意外的情況下,我從未對初始印象的短暫有所沉思。十二個月前,波士頓郊區未經加工的木板籬笆一直浮現在我腦海中,就像康複藥的藥效那樣久久不散。現在,我用閑暇的眼睛凝視著眼前的古老遺物。一個更有學問的人也許會從中讀出可怕的時間與符號——塞爾維、奧裏利烏斯和荷諾裏。即使是閑逛的人,這些巨大的連續的建築也會以一種極具說服力的姿態矗立在人們麵前。有些地區,巨大的磚砌建築經過歲月的洗禮,外表已經發黑。某些廣場上奇怪的塔樓還是在高空中用它藍色的眼睛俯視著你。羅馬的天空從閑暇的瞭望孔中窺視著一切。路上隻剩下塵埃,空氣中漂浮著無邊的孤寂感。我或許會讓自己到一個流浪的韃靼人那兒,他們曾觸碰過天朝大國的領土。中國的長城也許有著這種荒涼之中的強健之姿。羅馬的防禦物每一處都保存得很好,那些高低不平的拚湊物經過歲月變化、風吹雨打後,完全蛻變為一種成熟的和諧。歲月的刷子唯一的要求就是跟上時代的步伐。城市的北部,梵蒂岡後麵,聖彼得大教堂和台伯河岸區的特拉斯提弗列古老的青銅和鏽跡斑斑的金色色澤,在傍晚時閃爍著光輝。它們許多地方都鑲嵌著羅馬教宗的徽章浮雕、三重冕以及它飛揚的繩子與十字架鑰匙。這樣一種高高在上的風格,即使是那樣一種“溫柔”的優雅早已不再,仍然能為失去的東西增添一抹高雅。聖彼得大教堂的拱頂棲息在屋簷上,這座巨大的梵蒂岡建築群高高地聳立在天地間,就像從一個平台上拔地而起一樣。它們就像是教會城市的一種有效的壁壘。多愁善感的遊客卻會發出這樣的歎息:“徒勞無功的壁壘,天啊!”但是他也許會從鄰近的地區獲得值得紀念的安慰。我從那兒經過的時候,從來沒有忘記去感受一下。從聖龐加爵門經過後再走上半個小時的路程,杜利亞帕姆菲利別墅的後麵就是十七世紀的教會的大門。那是教皇五世為了紀念他修複高架渠而建造的。那些高架渠中汩汩的流水流淌著他的名字,奔向了華麗的柱廊門柱那兒,保護著賈尼科洛山頂部幹淨的泉水。大部分時期,它都從公路上方通過。若是無法重現古老的意大利的話,人們是絕對不會來到這些古老的高架渠前參觀的。
台伯河兩岸的平原風景迥異,就連騎手也很難說出哪一邊風景更美。聖吉米尼亞諾完美地保有了羅馬傳統的景點,你可以先從那兒出發,沿途還可以欣賞到許多零星散布的古跡——墓地、塔樓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古老磚石建築的斷壁殘垣。這些建築形成了一座迷宮。此處的風景有兩大特征。離你很近的一邊是阿爾班山綿延溫和的山脈,在絕大多數天氣裏總是藍藍的,零星的市鎮和別墅模糊的白色影子點綴其中。人們很難用比較柔和的線條畫出這些堅硬的形狀,但是,阿爾班山蜿蜒延展到平原處的那段綿亙的線條除外。這段風景是意大利景觀古典線條美的完美代表。這種美一旦覆滿整個背景畫麵,會使欣賞者的目光聚集在離我們最近的區域,鑒賞一下那些橫躺在花朵上的斷裂的圓柱,傾聽一下牧羊人為翩翩起舞的仙女吹起的伴奏笛聲。從你那邊可以看到克勞迪安高架渠斷裂的線條,帶著寬闊的拱頂一直通向平原。周圍的草地不是世界上最適合騎馬的地方,但是遊走在其周圍,卻發現再也沒有比這更有趣的事了。高架渠立在有膝蓋那麼深的花草的海洋中,高低不一的墩子上覆蓋著常青藤,就像教堂裏簾幔裝飾的圓柱那樣。每一處的拱門都是一道如畫的風景,配著遠方巨大的框架——白雪覆蓋的薩賓山和索拉克太山。春天來臨之際,整個坎帕尼亞大區都洋溢在花的海洋和笑容中。我認為它們在其他地方都沒有在高架渠不斷變換的影子下惹人喜愛。它包裹住圓柱的底部,並且隔斷了流進流出的六條小溪。這些小溪分割開的大地就像巨人腳下銀色的網格,在每一處裂縫中都為自己創造了一個壁櫥,並且在空蕩蕩的導管上的拱頂中跳躍著。春日裏,附近的常青藤開得尤為燦爛奪目,精美異常。它們遮蓋著這些羅馬的曆史遺跡,這些建築雖然不及英國的城堡和修道院那樣曆史悠久,但是在意大利所有植被的高雅光輝的掩映下卻格外動人,也許有一部分原因是它們強大的外部輪廓還沒有得到柔化。水渠令人印象深刻,它們似乎站成了一種孤獨的姿態,像建築中的幽靈,在薄霧籠罩的草木茂盛的荒野之中飄蕩著。跟隨那些線條往後退,你會感覺這些建築就像是從埃及沙漠中崛地而起,這是一種偉大的鄰裏情誼。必須承認有許多古跡都會讓你不禁拍手稱讚。你會看到一個穿著羊皮外套的農民,腿上包紮著繃帶。立在墓地的陰影之中的也許是那座著名的繪畫室藝術的高塔。在小山上,他的身旁稀疏地散布著十二隻山羊。這種景色別有一番趣味,至今還未有人全部畫下來。
坎帕尼亞大區的另外四分之一處擁有更為遼闊的土地,更為平整的牧場,也許還有更多令人興奮的騎馬旅行等著你。地麵路況很好,陷阱與溝渠不多。大部分地勢較高,隨處可見的草地蔓延在天地間,就像一個巨大平整的地毯。麵前再也不是阿爾班山的景色,僅剩下遠處連綿起伏的亞平寧山脈。往西方向,沿著台伯河流域是臨海細長的深色土地,那顏色就像大海的藍色與紫色那樣。風和日麗的時候,你可以看到遠方波光粼粼的地中海。這些秀麗如畫的景色也許是最深的記憶,它們指引你來到了迷人的小溪旁,那裏的地貌風光精美迷人。事實上,當我的感官再次回到充滿福祉的那段徘徊不去的記憶中時,我就像一個傻瓜那樣,試圖去完成表達這些景色的任務。與其在這兒浪費口舌,還不如直接推薦讀者,在陽春三月的尾巴上,挑一個黃昏到城市中去感受一下,看看那兒的港口,注意自己途中的所見所聞。在這個時節,坎帕尼亞大區充滿愁思。我記得路旁的陌路人“效應”以及強烈的建議。長滿草叢的庭院後麵坐落著某些普通的別墅,它們有著無法定義的不吉利的外觀。其中有一座別墅尤為突出,曾經有個絕望的生命在那緊閉的大門和釘著木條的窗戶後麵自殺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有勇氣進去一探究竟——為什麼他再也不出來。每個路旁關於風俗與曆史的標識,城市中每個關於羅馬過去的印記都牽動著我的神經,因此我才會誇大尋常之物的吸引力。個中原因在於吸引力似乎是因為上天知道過去的麻煩的深度。沉醉於有感覺力的古跡中也許是一種無情的消遣。我承認這種歡樂有種剛愎倔強的痕跡。昏暗、陰沉、堅毅的品性在南方比較常見;到北方遊覽的人,當他們錯過了自己覺得舒服的景色時,很少有人不會感到傷感。美沒有對錯失的補償,隻會讓它更強烈。足夠晴朗的天氣一直籠罩著羅馬的這些別墅和農舍。日光傾城,氛圍迷人,植被清新,但是對於編故事的人來說,它們的魅力在於金色的氛圍所營造出來的荒蕪。在意大利,人類比在新英格蘭或老英格蘭更親近自然。這座城市為人們提供了更多的作品,而且比起我們短暫的夏季氣候,這裏的假日更長,因而人類的家園沒有很多設備可以幫助他不依賴大自然,忘記自然並寬恕大自然。這些印象也許就是你在這兒發現的那些特點的來源。在城牆外麵那段長滿青苔的石階上你有所發現;在滿地垃圾的古怪的內部庭院裏你有所發現;在一座離奇有趣的古老的水井那兒,頂上凸出的窗戶傳來源源不斷的動力,從中你有所發現;坐在因為時光流逝而變形的葡萄樹下,腳踏在髒兮兮的地麵,腦海中似乎憶起一種模糊的寓言,國內的有趣事物的類型就是灶台邊的小地毯。不管是表麵原因還是其他,這些事物都讓我有種無法表達的愉悅感。看著那些大門,逗留在簡陋未開化的農舍,傻傻地盯著日光侵蝕的灰泥以及那些油膩的室內陰影,如此種種從未讓我感到厭倦。然而,我一定不會忘記,絕對不是出於陌路人的“效應”我才騎馬到聖彼得大教堂後麵遊玩的。那時的我有一種想要在無盡的宇宙空間漫遊的強烈欲望,去見識一下自然景觀偉大而經典的線條,欣賞它們將自己刻畫成一幅幅“風格”各異的圖畫,你會覺得沒有哪位畫家配得上這些景色。你不知道往更遠的地方前行、深深地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感受一下遠方的草地和整個美好的機會是好還是壞。或者在走走停停之間逗留,努力抓住天空、色彩與輪廓的某些無法抹殺的記憶。你的步伐不可避免地變成冥想狀態,到處都令人感到驚奇,但是,羅馬是如此神聖的一個地方,冬季竟然可以讓人察覺到這個地方變得更加柔和。離坎帕尼亞大區更遠的地方,二月初,你感受到散發出的模糊的氣息。幾周之後,這種氣息蔓延到城市的中心地帶,在黑暗的街道上跳動著。羅馬的春日自有一番巨大的詩意。你必須站在足夠遠的那片古老的蠻荒中,身處天地之間或草木之中,觸摸它深沉的、不斷穩定的旋律。冬天有一種無可爭辯的美。這個時節沒有裝飾,天地間唯有普通平常的事物以及那些可以供人討論的“紫色”調。二月匆匆,轉瞬即逝,紫色中又加入了綠色,遠處的姹紫嫣紅開始變淡。可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眼睛的盛宴過去了,還可以享受耳朵的愉悅——雲雀的歌聲。春花爛漫,伴隨著白色的水仙和櫻草屬植物、半掩蓋著的紫羅蘭以及素雅的海葵,雲雀也唱著優美動人的歌聲出現了。那歌聲使得整個氛圍圈看上去就像一個發出清脆響聲的玻璃拱門,你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質地的聲音,因此也完全無法分辨它的音符,覺得四麵八方都有它們的歌聲,空氣中似乎有一百個喉嚨在引吭高歌。偶爾,你想象自己抓到一隻雲雀,蔚藍色的天幕下的那個小點,宇宙的光線脈動中一抹更為強烈的跳動。季節變化,繁花盛開。黛色青山變為天藍色和紫羅蘭色,蜿蜒曲折地通向逐漸變窄的白雪覆蓋的薩賓山脈。氣溫升高,你騎馬旅行的頭一個小時就感覺到了溫度的變化,但是當你經過籬笆的時候,山楂花會拂去熱的感覺。此時,你還可以看看那些野生的玫瑰和金銀花。進入草地後,空氣中就充滿了足夠的流動性,驅散太陽死氣沉沉的光芒。羅馬的空氣不是一種滋補藥,也從不會練習讓自己成為所有的愉悅。你最迫切的意識縈繞著不清楚的怠倦。偶爾,從非洲吹向南歐一帶的熱風將那種感覺吹得怪異又細膩起來。灰蒙蒙的天空下,模糊的遠方,南方的風帶來了這些感受。你似乎騎馬走進了一個失去了所有希望的世界。除了花朵可以讓馬兒的腳步聲變得悄無聲息外,隻剩下一些你的想象無法辨別的怪異的可能性,可是卻從不會縮小。羅馬的這種特性也許時不時會讓你放鬆到近乎狂喜的狀態。希羅科風到來的季節將會成為一個過渡狂歡的時間。無論如何,你都會感受到荒涼的冬季裏坎帕尼亞大區所呈現出的獨特美。在靜謐的陽光下到達棕色的草地上,駐足聆聽,你感到很驚訝,因為你聽到了仲夏的蟋蟀的叫聲。每月每周的裝飾和細節都不同,使得你每次回到同樣的地方都會持續地收獲意外之喜。但是,全年的景色中最主要的特點是那一直不變的寧靜。不管是在一月或是五月,索拉克太山就像大海中的島嶼那樣,從藍色的地平線上高高聳立起來。那種高雅的輪廓一年中其他的月份都無法加深或減少。你很了解這個地方,你經常從克勞德的畫作中看到這些背景。這個地方有一種無法阻擋的古典學術氛圍,當你看著它時,就會下馬來,情不自禁地往宮殿畫廊的一把褪色的舊搖椅走去。各個方向為期一個月的騎馬旅行會給你展現十二幅克勞德畫作。領略了所有的這些景色之後,我懷著虔誠的心去了多利亞·龐非力畫廊來更新我的記憶,並享受一下那兒愉快的氣息。那些作品現在已經成了我個人經曆中的一部分。高興的是我可以以自己的感官去感受普通的元素,這些元素曾幫助那些天賦之人創造出偉大的作品。克勞德也許曾經在這些地方逗留許久,將這些神聖的起伏化作自己了不起的浪漫方案——他對詩意生活的看法。他熟悉那些沒有一絲一毫妥協在內的因素。不久前我見到過一幅他的親筆素描,那時我以為它是美國藝術家的收藏品。兩個世紀以來,它的那種清晰的反射形式並未發生變化,而油彩與帆布卻早已變得暗淡破舊,這讓我感到非常訝異。
我試圖表現的這種連續的印象是羅馬所有享受的學術背景的一個完美示例。實際上它能讓樂趣變得低俗,因為人的感覺難得與它一起開始,一起結束。它能呼喚、紀念以及複蘇一些其他事物,至少你所享受到的事物的一半優點必須是這事絕對對你的胃口。更多的原因是它更適合其他人,而你又不能奉承自己說你已經發現了它。必須承認這麼一件事實:我不同的朋友告訴我克勞德發現的那些難以名狀的歡樂地區,我們可以在騎馬旅行的時候從輕騎兵凱旋門那兒參觀一下。這種交通方式可以讓我們看到那些繁華的過往。真正的燕麥煙鬥必須攪動著沒有一絲風的空氣,蝴蝶在溪邊的蘆葦叢中翩翩起舞。三四個長滿草的小溪穀連在一起,從低矮的山脈間向遠方延展。這些低矮的山坡上稀稀疏疏地生長著精致的樹木,每一處都可以為牧羊人提供休憩之地。構成景色的元素足夠簡單,但是組合在一起卻很精煉。在意大利遊覽的一個快樂的機會,我看到一位牧羊人正好在馬利波宜斯的樹下休息。我猜那時他在臨近的小溪裏洗腳,發現把馬褲卷到大腿上很舒服,然後就枕著胳膊躺在樹陰下,光著兩條腿舒展開來。壓在後麵長長的頭發上柔軟的帽子,就像阿卡狄亞人的軟帽。他肯定是這座歡樂的山穀背景中的一位人物。可憐的家夥帶著鄉下人的疲倦毫不在乎地躺在那兒。他幻想著對新世界的眼睛而言,自己就是舊世界的代表。
那些新世界的眼睛也許會在芒蒂馬裏奧的軟木林中發現許多獨特的意義,從而溫柔地熱愛著所有的騎手。這些不如阿卡狄亞的田園生活。你最好臨時寄宿在那裏,它們中間點綴著可愛的野花和灌木,整個地區彌漫著一種迷人的森林氣息。第二天我感覺到這種氣息,它讓我想起了新漢普郡。我的讚揚有兩層意思。我一張嘴就笑了起來,我發現了植物學裏的細節之處,我感受到意大利閑暇的優雅高貴,大地的自然景色擁有一種使人愛上它的獨特力量。為了達到這種傳播咒語的效果,沒有哪趟騎馬旅行可以比得上在多裏亞·潘菲利別墅或鮑格才別墅之旅。如果你傾向於保留這些獨特的區域,那就不要步行去。這時可以推薦人們去這兩幢別墅旅行。多裏亞·潘菲利別墅地點位置高貴,景色壯觀,有許多石頭鬆樹聚集在一起,卻又各有特色。那兒的草坪、花朵和噴泉,整個地區的氣質都使得它成了人們踱步的好去處。天氣晴朗,那裏是騎馬旅行消磨時間最優雅的去處,遠比蹣跚行走來得有趣。走路之旅最好去鮑格才別墅,那裏有最好的、可愛的角落以及矮樹叢生的曲徑小道,那是四輪馬車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三月的時候,鮑格才別墅成了春天的縮影。你不再過多地關注雕刻不好的雕塑那令人感到憂鬱的綠色,這種顏色是你冬季到羅馬看到的主要的色彩。在你意識到柔和的線條前,那些身穿長襯衫的學生緩慢地走著,就像憂鬱的六翼天使正在斟酌著天堂的流言蜚語。一個人在這裏走著,走著走著就會去到很遠的地方,而他所做的停留時間也比較長。在某些圍牆下比較安靜的地方,也許還會遇到一些迷人的小學生。他們穿著整套校服,係著白色的領帶,大聲說著意大利語,愉快地玩耍,樹下一位勇敢的年輕牧師從書中抬起頭來看著他們。這些聽上去好像沒有什麼,但是背後的力量和圍繞周圍的框架,那種設置、氛圍以及和弦的音樂組成了一幅擁有幾百個美妙事物的畫麵。羅馬近鄰
第一次去阿爾巴諾之後,我做了一個筆記,以至於我後來不斷地提及“圖畫般”一詞,但現在為了有所改變,我再次來到這裏。整個冬日裏,我一直眺望著坎帕尼亞大區那邊阿爾班山自由起伏的輪廓,紫色的一側還坐落著好幾座城鎮,閃耀著光芒,就像是雲影中模糊的太陽黑子。我覺得這也許僅僅是羅馬眾多變幻多樣的背景中的一個令人感到愉悅的插曲,但是在最後的幾天中,我一直把它當成了一個前景,並且看到遠方聖彼得教堂成了地平線上的一座小山丘。坎帕尼亞大區從這些間隔的昏暗的燈光與陰影之中朦朦朧朧地穿過去,我發現此地風景的趣味絲毫不遜於羅馬戲劇中的穿插情節。剛才我談及的步行路程就是沿著村莊一路向南,直到鄰鎮阿裏恰 阿裏恰:意大利拉齊奧大區羅馬省的一個鎮。。這兩座城鎮一直做了兩千年的鄰居,直到教皇(我稱他為最後的教皇)在峽穀上建造了一座宏偉的高架橋,才將阿裏恰與阿爾巴諾分隔開來。冒著幻想的風險,我承認教皇在這座古跡上建成的高架橋讓我流連忘返,引發我不斷沉思,並驚歎於曆史的進程以及庇護九世 庇護九世(1792—1878):出生於意大利貴族家庭,1846年到1878年間領導教廷32年,他是至今在位最久的教皇。開始受益於我們對逝去的權力者所懷有的感性的容忍。一個熱心的尼祿人會用他自己的方式對待我,讓我坦率地認可一個事實,即教皇其實對他的人民而言真的像一位父親。向迷人的山穀底下走去,這些山穀從基吉那兒的原始樹林裏傾斜出來,延到坎帕尼亞大區平原上。山穀底端有蜿蜒陡峭的用石頭鋪成的道路。過去的好時光裏,步履悠閑的遊客可以看到騾子和牛拚命地往山上拉著車。事實上,即使是不耐煩的遊客也能滿足地回到他顛簸的馬車上休息,看向馬車窗外小城裏那生了青苔的地基——它們立在峽穀的蔥綠側翼中。作為一個古典愛好者,如果被問及這一帶最好的“片段”是什麼,我當然應該說一說這些乏味的村莊中,那些搖搖欲墜的黑色房子的狀態。它們坐落在所有最陡峭絢麗的深淵邊緣,在你進入它們其中一個之前,你會發現自己一直徘徊在它自命不凡的古老大門之外,看著它用生長著的最雜亂勇敢的植物緊緊扣著石質山坡。就在這一刻,沒有什麼比昏暗的崎嶇山坡與柔和的黃色、粉色和紫色的覆蓋物所形成的反差更漂亮。你甚至可以在阿裏恰的高架橋上欣賞到所有的這一切,但您必須徘徊到高架橋下才能感受到我們想象之中教皇的雄辯。那淺灰色的白榴擬灰岩建造起來的柱子和拱門一層層向上排列,透出宏偉的活力與莊嚴。羅馬古老的建築終是比不上它的。作為堅固的遺產中的一件,這件作品具有一種迷惑性的氣質,讓人再次為如今意大利人急於否定祖先的行為而感到歎息。他們留給子孫後代的能跟這些相媲美嗎?
我在阿裏恰發現了一個小廣場,那裏有兩個長了青苔的噴泉。一側是基吉宮巨大灰暗的一麵,另一側是有著氣勢宏偉的穹頂的優美教堂。內部的穹頂覆蓋著整個巨大的建築物,上麵裝飾著十七世紀極其高雅的拉毛粉飾,為這種精美的舊式裝飾賦予了巨大的價值。當地正在為一個節日做準備,村裏的木匠在拱頂的柱子上懸掛一些發了黴的深紅色錦緞。也許那錦緞也是十七世紀的物品,一群農村婦女以明顯的敬畏之情看著它。而我對此感興趣,是因為我覺得它是早已成為過去的風尚的殘留物。我再次想到失去繼承權的可憐的教皇,當如此珍貴豔俗的錦緞朽到不能讓木匠用釘子釘上時,他是否還在想著該如何得到更多的東西?可以想象,也許除了發黴的神龕裏的那些東西外已經別無他物了。不管你身處意大利何處,都會遇見類似的這種天主教文化暗示。在這裏見過的每一座教堂都幾乎讓我感到同情,人們終將發現自己會為這些僻野之中剩下的教堂而感傷。人們為這世界建造了這樣的教堂,而世界卻毅然決然地放棄了教堂。對於當地而言,這些教堂的尺寸都超出了現代建築的比例,於是在這種讓人感到哀傷的浪費中,這些教堂唯一還具有生氣的東西就是那裏飄散著的陳腐的焚香氣味。聖壇上裝飾著源自三流作家之手的繪畫作品,我覺得這是那些既虔誠又有品位的禮拜者預訂購買的畫。穿過阿裏恰,來到真紮諾 真紮諾:意大利拉齊奧大區羅馬省的一個鎮。,灰暗的街道上矗立著一座華而不實的文藝複興式的教堂,那裏宏偉的中殿和走廊可以容納一個首都的人口數量。人們不禁會問,阿裏恰與真紮諾的特色在哪兒?安東尼奧·拉吉根據這些建造了圓頂花環,被許許多多的工匠爭相仿效的圭多 圭多(1575—1642):在波倫亞美術學院受到盧多維科·卡拉齊指導,運用卡拉瓦喬的聚光法創作過《聖彼得受難》的畫作。和卡拉瓦喬 卡拉瓦喬(1571—1610):意大利16世紀末至17世紀初的一位著名畫家。,他們的精神又在哪裏?你經過人行道,到處都可以看見一個可憐的幹巴巴的老太太,她的祈禱中混雜著一種褻瀆神聖的強求;有時還可以看到一個動作僵硬的白發蒼蒼的農民,手肘向前挨著長凳,露出藍色馬褲上的補丁。但是,哪裏才是連接圭多、卡拉瓦喬與那些可憐的靈魂的地方?那些真跡難道隻是燭台後麵的物品。除了必須敬仰它之外,難道就沒有別的意義了嗎?身處這樣莊嚴的氛圍中,你也就留下一個模糊的記憶。你所注視著的那棟建築,它僅僅剩下了具有泥土氣息的房基,那有著雕刻和繪畫的外牆早已殘破不堪,而建築的內部也完全坍塌了。
如果說我在殘破的基吉宮前麵同樣做出某種思考,那麼這也許意味著我接受了那比保健運動更有效的充滿沉思的踱步活動,但是,看上去卻似它的孤獨響應了對麵古老教堂的悲傷神情。其實,在褊狹之地的宮殿陰影中,有自尊心的古典探索者為了一絲浪漫的追求能忍耐些什麼?對此,我覺得沒有什麼顯著的借口能夠為浪漫撐腰。整棟建築籠罩在一股淡淡的空白之中,這些建築因年代久遠而變得脆弱。在這毫無表情的麵具之後隱藏著成百上千的秘密,在頗有啟示性的暮光之中,基吉宮看上去讓我想起最凶的鬼宅——它的牆腳往外傾斜著,有點像金字塔的底座,低一些的窗戶上還罩著鐵籠子。穿過院子可以看到平台上擺放著的色彩淡白的花,令我印象比較深刻的是那裏的屋頂、巨大的涼廊和少了很多窗戶而用紙糊著的觀景台。這種倨傲地矗立在一個破舊小鎮上的原始教堂比任何其他的東西都能更為強烈地喚起人們對舊式風俗的記憶,你絕對會認為這種教堂是封建的代表。這些建築表麵的很多窗戶並不是令人不滿的歐洲旅館獨有的,因而美國人會覺得這種景象就是封建的景象。彎彎曲曲的街道上矗立著發黴的灰色房子,它們那些黑色的拱門裏彌漫著難聞的氣味,傳來刺耳的驢叫聲,夾雜著人類的聲音;那裏衣衫破舊的農民還會虎視眈眈地盯著你,還有容貌粗野的僧人(足夠指出道德感)、士兵和騎馬的巡警;在柵欄的窗戶和被守衛著的大門後麵,落滿灰塵、雜草叢生的黑暗的宮殿俯視著這一切。還有什麼能比這些景象更能體現出黑暗時代的形象?對於力求與事物栩栩如生的形象和平相處的人,他們偶爾也會考慮一下這種價值觀,尤其是當他們遇到一個足夠形象的物體時,這種想法的崇拜者也許偶爾會思忖一下為此會付出什麼代價。有時他們會為了此種令人遺憾的“生活事實”而付出代價。在真紮諾一個破舊的村莊中央矗立著愷撒宮,一條髒兮兮的小路將村莊與花園分隔開來。農民和國王之間的聯係未被隔斷,你覺得意大利人的那些美好的天性是因為他們能夠互相體諒,可也因此為他們帶去了沉重的負擔。在這裏,尤其是國王必須鍛煉出足夠堅定的無動於衷的表象,沒有任何一個讓他感到舒適的市民能提醒他尋常快樂的幸福感。當他從窗戶往外看去,目光所及總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農,倚著一隅灑滿陽光的牆角,在那兒鋸著一塊黑麵包作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