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兩幢古老的房子和三位年輕的女士
有一些時期和地方可以重現,那時震驚萬分的遊客就會伸手去緩慢地一點點地感觸它們,有時甚至會退後一步,生怕自己表現出一絲絲的冒犯之意。此刻,它們確信他無法帶走任何東西。遊客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能讓一切回歸原樣。這個地方總是存在疑慮、禮節和必要的迂回,所以,遊客必須使用一點小小的技巧。此外就不需要什麼去促使他對自己的工作投入熱情了,正因為如此,他才將自己的三幅畫作掛了起來。
一
第一次見到這幅畫的那個夜晚,絕不是我第一次問自己,那些我們經常談論的根深蒂固的“風格”是否真的定義了我們所熱愛的古老的威尼斯或者其他一些破舊的地方?是風格帶來了破舊的景象,還是破舊的景象強化了這種風格呢?這種模棱兩可的狀況一直縈繞於心又充滿欺騙。古老的威尼斯失去了往昔的色彩、容顏、名聲和自尊,盡管如此,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她的特色卻絲毫沒有損失。也許事實總比它表麵看上去的更為簡單。我們早已熟悉了關於她的那些逆境的詩篇,從而忽略了那些絲絲縷縷令人欣喜的正義行為,我們幾乎無處領略那些關於她的幸運詩篇。因而,威尼斯的不幸正是那些每時每刻我們都可以觸碰到、感受到和看到的事物。最終,我們設想這些事物也具備了她高貴的本質。我們開始認識到這樣一種結果,足夠讓風格的整體應用或自命不凡受挫,更有甚者,那些原初的卓越也必將變得更加傑出。如果說那些廢墟都顯露出一種高貴,那麼我們也清楚這其中有許許多多不似此地的地方。再說,這裏還存在不同程度和類型的廢墟:某種紀念碑和堅固的殘存物,它們依舊高抬著頭,好似向你索取一絲同情。人們當然知道如何將自己的同情深藏於心,可是,即使麵對更為冷酷的打量,人們也堅守著引以為豪的威尼斯人的特權——讓厄運和衰退的感覺成為每幅圖畫中的組成部分,這些絕對可以稱之為令人感到高興的作品。毫無疑問,人們隻有在威尼斯耍這種戲法才會得大於失。那些失去的才是最美的,幸而那些稍遜一籌的美還沒有完全失去。在我看來,這種樂觀思緒的描述很是怪誕。如果一個地方讓你無比渴望地想要在每個事物裏讀出曆史的痕跡,這真的是你的錯嗎?
無論走到哪兒,無論看到什麼,你總會這麼做。我必須得說你大部分時候是在夜裏才會這樣去做。在那兒,帶著永久的知識和對那些閃爍著的事物的敬意,你體會到了夜晚才是真切存在的時間,甚至都不需要猶豫,你就能確定冬天的夜晚好。這對於那種最具特色的前進,對於貢多拉的每次離開和到達而言都尤為真實,這種完美的交通工具密閉的小船艙、它的移動、黑暗中嘩啦嘩啦的水聲、讓人不易覺察的兜兜轉轉以及所有那些你看不見的物體和你可以感覺到的物體。每一個微弱的認知和模糊的捕獲都是一種可能存在的悸動,即使是像出去喝茶這樣簡單的社交活動,也會讓你感受到自己隨著命運逐流。其他再無任何地方像此處這樣純真又神秘,也沒有什麼事物能具備如此令人感到愉悅的威懾力量,想讓人有種反抗的欲望。這些時刻你是最勇敢的威尼斯人,心滿意足地將瀉湖中間那部分最亮的光線,以及粉色、金色的色彩讓給了那些可恥的短途旅行者和其他外國人。於他們而言,這些光輝歲月已經足夠了;於你而言,最好的事情就是像現在這樣停下來站在一排水上台階上,這些台階在一個偉大入口的整體效果中發揮著讓人欽佩的作用。你的周圍縈繞著巴利語,充斥著輕柔轉動的船隻。那裏高聳的大門敞開著,一直通向一間鋪設的房間:那是一個極高極高的地下室,透出一些不俗氣的燈光。踏上它上麵的石頭樓梯,人們不禁放緩了腳步,不過還是可以讓人繼續前進的。重點在於如果你值得擁有這些景色,那麼每件獨立的物品都有其高貴之處。沒有哪一種方式比走水路更為莊嚴快速地到達那兒。漂浮著的船隻放緩速度,輕輕地顛簸著前進,穿過低矮黑暗的河道。船夫做出一些引導性的動作,於是你找到一個強壯的彎曲的扶手,然後,經過宮殿燈火輝煌的窗戶,踏上鋪著地毯的潮濕台階。這些事物也做了一種準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有時可能真的是準備得過多了。如此莊嚴的場景,緊隨其後的又會是什麼?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禁會問,它本身就已經夠好了,還有比這更高一等的事物?無論何時,請記住如果一個女士匆忙地下了馬車,或者從出租車上跳下來,或者從電車中猛然竄出來,又或者像拋射物那樣從“閃電般的電梯”中衝出來,像克利奧帕特拉從駁船上出來那樣,她從威尼斯的交通工具中跑出來,不管樓上有什麼在等待著她,她的入場都會幫助她得到最反對“衝動”的那些人的支持。這件事的美麗之處在於缺乏所有的動力,而這動力在我們糟糕的生活中卻無處不在。緩慢的元素、仔細考慮的恰當措辭因此都毫無疑問地全部團結起來,最後可能存在的危險是飛一般地衝進威尼斯一間偉大的房間中去。
沒有絲毫快樂的音符,因此,我現在竭盡全力所構建的圖畫中絕對不存在倉促。不僅是因為要從大理石地麵上緩慢經過,而且是這個地方空氣中所分布的那些具有說服力的東西,從完好的陳舊的天花板下經過,或身處不期而遇的各式各樣的麵龐裏,這裏都有許多可以引發人思考的東西。也許深層次地去表現一幅圖畫,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對這種場合中會出乎意料的價值進行強調,當然還得具備那種程度所應有的資格。不用說單純而簡單的出人意料可以輕易地威脅到任何社交聚會,我還要再加一點,前麵談到的那些麵孔和人,有可能他們對彼此一點也不感到詫異,因為他們身處的那個舞台充滿了多樣性。威尼斯一直以來都是一個擁有奇異的社交花朵的花園。隻有在遠道而來的遊客意識中所反映出來的時候,我才會試圖為你呈現一出小小的戲劇。這幕劇開幕的措辭對他們最具吸引力,顯而易見的事實就是遊客是他們階級的唯一代表,有時候我們甚至將他們稱為悲哀的遊客或樹椏上眼神犀利的鳥兒。整件事情其他的部分就是他眼睛看到的、心裏感覺到的和腦海中想象的東西,那些他想要留在記憶中或從記憶中抹去的東西。我可以很肯定地說,整個過程中他都緊緊追隨著那偉大的威尼斯人的線索——從曆史的角度來解釋一切事物。這是一座高聳的有巨大曆史意義的建築,它承載著豐富的曆史,這些曆史在燭光中熠熠生輝。此情此景會讓人們萌生出一種想法:某些東西正在消失,進而被取代。他們甚至有可能自負地覺得,一個人所擁有的東西也就是最後的東西。比如,沒有純粹的假象,這些舉止就不會有可感知的未來,就像這樣的女主人和這樣的客人的舉止,一種如此容易理解的文雅、一種如此容易傳播的形式,難道不是這樣的嗎?未來是為一個不同的高貴觀念而準備的。迄今為止,未來僅僅是對高貴的一小部分的理解。我不應該試圖做那樣的估算,但是,這幅畫堅持將自己限製在圈子裏,至少這些古老文化的代表性產物並不普通,事實上其他的事物也不普通,而且其中有一個秘密很有可能會消失。
另一方麵,沒有一個人可以既非常漂亮又精神飽滿,某一時刻這種認識恰好又是一種珍貴的“評價”,這種時刻因為參考物的複雜性而被稱為最閃耀的物體。如此蒼老的女士,卻佩戴著如此古老的珠寶;如此醜陋的女士,卻擁有如此得體大方的名字;如此憔悴疲勞的紳士,卻擁有一副令人不可思議的打扮。大部分社會中,男女都缺乏一種青春活力——粉色和白色新世界的“花蕾”,這些普通的氣質,因為各式各樣的舊衣服而顯示出最差勁的個人風格。顯然,小男孩和小女孩不會在社會中設置自己的調子,但願我沒有說錯,正是因為對青春和純真的敬重,我們才聚集到一起。這幢房子最後一位未結婚的女子,雖然她不是最後一個主人,但是她恰恰是在最興盛的時候出現。訂下合約,訂婚圓滿結束,我不確定那天公證結婚有沒有成功。情況實際上就是最有魅力的女主人公和最真誠的男主人公,兩人臉上都泛著一層幸福的紅暈。除了其他一些近代比較出色的祖先外,年輕淑女那似父親般威嚴的祖母也是一位聲名顯赫的人。這位祖母對她那個時代的政治曆史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某一間房裏還掛著她十分顯眼的肖像,畫中她身穿1830年的服飾。具有皇家血統的名門望族之後的孫女也像她的祖母那樣惹人注目,更讓人驚訝的是她的習慣、打扮和舉止都跟照片中的祖母完全相似。這些事情很有趣也很吸引人。除此之外,其實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我們這個時代威尼斯最美麗的人就在那兒,大自然以最合適或在任何一種情況下最慷慨的、最合適的判斷力賦予了她威尼斯最美的東西。誰還會再對如此勇敢的象征人類理想性格的一個代表人進行批判呢?這個承擔責任的人類代理人無論如何都是世界上美的存在,也許她可能有一點自大,而且孤獨地活得很燦爛,唯一能吸引她注意的事情就是人們一直討論她。具有暗示性的主體遍地都是,對他們來說,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交流觀點。這種時期,你用所有古老的聲音、回聲和圖畫來為整體服務,通過威尼斯曆史的那些能夠在某一時期代表整個歐洲的元素以及另一種狂歡或休息,從那裏尋找到快樂或容忍。這給你無窮無盡的怪異的秘密、不幸的命運和受傷的心靈創造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庇護所。
二
從進一步或不同的考慮出發,曾經有一個年輕的英國人來這兒吃過午餐。這個年輕人證明了什麼是“同情心”。因而,之後就出現了更多關於隱藏的寶藏以及古老的教堂更為陰鬱的縱深的問題。午後進行一場小小的旅行,在溫暖的校園中等待朋友。門鎖了,附近的頑童倉皇地跑去找保管人拿鑰匙。至今還有一些旅館的燈光照耀不到的灰暗的地方。毋庸置疑,隱藏的寶藏幾乎是不存在的,目前還未印刷出來的幾頁紙足夠對此進行描述的了:讓我快點說出來吧。至少從常見的記憶順序而言,我的事業現在不是去做任何喜歡的發掘,而且你的發現也許每周都會更新。最必不可少的事情是好運氣,大量的實踐早已教過你要為特殊的時刻做準備,而不是總去發現這個領域裏的其他探索者。同樣,所有的這一切都會回來的。年邁的看守者在灰暗中倒班,然後匆匆走去確認他的小費;這些古老的窗簾不像作品本身那樣優秀;人們在沒有燈的地方竭盡所能地裝上了燈,但是,你聽到了自己在實踐中摸索的聲音了嗎?為了指導缺乏自信的年輕夥伴,你覺得自己擁有了這筆財富。這些就是威尼斯為你提供的精致樂趣,這些交流與反饋的愉快的古老方式。
可是我重點回憶的是那一天其他的交流,肯定有其他的回應。我早已忘記遇到三姐妹的時候,我們到底在期待些什麼。雖然長期以來積累的對威尼斯的了解對我們很有幫助,但旅行途中偶爾迷路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隻是不要忘記自己的這種天賦。我很成功地盡力保持了這一天賦,那時候我可以問心無愧地承認自己從不懷疑我們的所到之處。不管我們身處何處,都足以證明我們在三姐妹可以發現我們的地方。這座小橋靠近城市裏的大廣場,它可不容易找到。她們那時正往聖馬可走,想要為那些陳舊的墊子選配一些顏色相當的毛線。在古老的宮殿中,這些墊子在漫長的休閑時光中仍然散發出紫色和綠色的光,就在那時她們敏捷地抓住了我們。當然,在這項輕微的差事中可以加入一些插曲。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那個我們要去尋找的教堂就在三姐妹的教區那兒。對此我僅有大片灰白空虛的困惑記憶以及第一次對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的記憶。這件藝術品我現在早已回憶不起來了。這也是受到三姐妹充滿魅力的善行的影響。她們目前要給我們進行一場情感轉換的冒險之旅,在這感情中,之前的一切事物看上去都似無物。即使是在她們告訴我那個小小的暗影時,我們所有人都聚集在我沒什麼特殊感覺的一個小廣場上,某個低矮寬敞的屋子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經是喬治·桑的住所,這著實讓我感到震驚。雖然我是在後來的某天才感受到這些,但是在不同的聯係中,這個事實可能會使我完全重建自己的情感世界。
桑夫人在威尼斯待著的那段時間最近被提得很多。泥土做的浴缸中繆斯女神高高地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沒有停止相當積極和公開的衝洗。那幢有問題的房子也許就是在阿爾弗雷德·德·繆塞戲劇性地退出後,在1834年她所居住的房子。她很安靜地享受著那段可貴的休息時間。但是最近帕葛洛博士發現了這幢房子,並報道了它。作為一個過去的喬治桑主義者——雖然準確地說不是第一時間,但也是她整個事業最輝煌的時刻,我成了她的讀者——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我一直都對一些著名冒險地形中的某些點感到很好奇,這也是我提到此處的原因。然而,我所知道的從來沒有超出那些公眾已知的小事實。那裏也有一點讓喬治·桑主義者感到緊張的內容,即現在的丹涅利大酒店就是最初的劇幕出演的舞台。我不確定我剛才所說的那種好奇心到最後有沒有產生另一種形式的奇跡。為什麼我們如此執著地關注自我,為什麼愛好追隨天才腳步的觀察者也如此執著,毫無疑問,這個令人悲傷的問題的答案需要耐心等待。但是,我擔心我們現在能夠看到它的可能性,隻能說那些有趣的人,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都會引起某種程度上的興趣,並賦予它某些重要性,即使很少有其他的東西會賦予它高貴。這也是我留待未來去確定的問題。
因為這三姐妹已經用世界上最善良的方式問過我們:我們是否已經知道她們隱居的家?如果我們不知道,是否有興趣去參觀?我認識她們雖然不晚,但被邀請參觀她們的房子時,內心卻沒有湧起很強烈的渴望。雖然無法準確地描述出來,但是現在我們都明白即將要看到的景色是什麼。同樣還是那個問題:我該如何才能找到一種正確的方式來表達這一段美好的時光所帶給我的東西。一切都是威尼斯老女巫那悲傷的眼睛的過錯,她輕易就把一些事物複雜化了,這些事物本可以用一個簡單平常的名字在其他地方傳遞的。我們在三姐妹家中看到和感覺到了太多的粗糙的素描,在她們快樂而又輕微的可悲的差異中,我們感受到了她們擁有房子的自豪感,最直接的標誌就是她們那種無奈的世界公民狀態,舊的傳統已經被異質的聯係和例子抹殺了,也被充滿特殊興趣的行為抹殺了。也許不需要賦予我們悲傷的同情來強調這一點。如果在威尼斯,“樣式”是存在於曆史古跡中的話,那麼,當我們參觀這些地方的時候,我們就永遠減輕我們的腳步聲吧。
我很高興,當我們身處三姐妹寬敞朦朧的大廳時,我們的腳步實際上幾乎變得像是進入死亡之屋那樣輕柔無比,我們參觀了她們簡化的狀態和被毀壞了的美麗的房間,即那些記憶、畫像和逐漸消退的曆史古跡。如果我要寫第一章的話,肯定會從這裏開始。即使是善於畫人生和風俗的畫家環顧此處,也會因為這裏存在的比他所能運用的真實之物多得多的景象而發出一聲歎息。在永無止境的悲劇和戲劇之間,“創造”的必要性到底何在?體裁本身怎樣都無法模仿,為什麼還要批判作品不去感知這些愚昧無知呢?這些身份高貴但命運不濟、孤獨的美麗女孩們、被搶劫的腐爛的房子、經久不衰的意大利的優雅、這個不合實際需求比例的空間、缺失的書籍、彌漫的無聊、對時間長短和其他事物稍縱即逝的感知,以上這些不僅能寫成第二章和第三章,而且可以寫成整卷書和續篇。
沒有理解錯的話,這回是最後一次了。華茲華斯莊嚴地說“那些曾經偉大的陰影”,我們尊敬的年輕朋友好像特意緩慢前行,這樣就可以讓我們欣賞到這裏的景色。對於畫作的作者而言,當他們大概意識到的時候,事實上結束就隻是結束而已。三姐妹中的一人曾經去過倫敦,她記憶中那兒的大英博物館裏還有一間專門的房間,收藏著紀念她們家族的書籍和文件。也許她在國家美術館還看到威尼斯早期大師的完美的人物作品,其中有一個是她的祖先,當時是國家首領,作品中他溫柔高貴地屈膝跪在《聖母子》畫像前麵。她也許年事已高,盡管如此,還是能夠看到這件珍貴的作品被人從我們現在所坐的屋裏的牆上取下來,然後被人永遠地帶走了。不管怎樣,她不是很年輕以至於無法見證所有的事情。當她真正的祖上曆經犧牲才獲得這一切時,她還沒有懂事,所以隻是互相報以一個蒼白的緘默。我們之所以能注意到這些,是因為我們將很久以前的曆史用一種年輕的威尼斯麵孔表現出來。
三
如果在意大利遇到這些,這種獨特的遇見遠遠不隻是在容易看到這些景色的路上才會發生。當我們途經這些地方的時候,我們也能看到那些導遊書上過去介紹的東西。房屋院牆的後麵才有厚重的古老曆史,正因為如此,越來越多的旅遊指南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用武之地。聖施洗約翰節是佛羅倫薩一年一度的盛宴,在我看來,那天夜裏我看到了很多這些標記。我有幸在一個能夠俯瞰整個阿爾諾地區的高平台上駐足了幾個小時,後來還去了開放著的畫廊,在那裏我再次遭遇了那個歡樂而好奇的問題,即古老的狀態與新穎的姿態之間的差距。我們現代人竭盡所能地表現出美好的舉止,可是仍然有我們沒有跨越的地方,對於許多雄偉的地方我們表現得還不夠好。這就是其中的一個場景,它的雄偉完全彰顯在佛羅倫薩熱情的晚上。在我們歡聚一起的時候,安排在卡拉拉橋那兒的粉紅色和金色的煙火點燃了這個大問題。橋上的煙花點燃了河流和天空,顯得無比精彩迷人。這個平台連接了兩側通向宮殿的路,房間裏掛著很長一段緊密挨著的繪畫,為愛好者提供了難以抗拒的一個安靜散步的機會。
不管他是身處寬敞的涼廊、擁擠的人群、溫柔的叫喊聲中、融化的冰塊上,還是指引著他從一麵牆到另一麵牆的不斷出現的各種大師,這種追求每一個場合的精神的探索者也僅僅能表明,這是一個比之前所去之處更加美妙的小城——佛羅倫薩。這樣一個更小的社會,財富也很少,對於某些細節之處來說,這兒可能擁有更多的滋味。但是,愛好越少,習慣和需求就會越少。他們是如何處理這些物品琳琅滿目而又寬敞的房間的?將他們的“狀態”掛到最高處,我們就能知道許多必須打破的方式,那麼他們如何在一個千篇一律的世界中生存?我們知道,在一個人人都相互認識,並且個人的印象和影響長久以來就已減弱的世界,他們是如何發現足夠有趣的代表物和仿真物品的?毫無疑問,這些問題的大部分魅力在於我們無法將其說出來。這給我們留下一個疑問:他們是真的敬佩嗎?古老的一代人開始建造並著手安排,很大程度上是出於純粹的喜愛,他們的舉止在高貴的習慣下要比低劣的習慣優勝。
我必須補充說一點,我考慮最多的不是遙遠的佛羅倫薩畫派時期,而是更接近現在的時期以及這幢完好美麗的房子更為直接地表述出的東西。如果一個人總是懷戀十七、十八世紀的亞諾河的話,來這裏就有機會感受到甚至比之前更有韻味的那些場景。許多畫麵曾經有十五分鍾迷人的時刻是屬於我的,可是真是糟糕透頂,它們在這些歡樂年月裏的美好之中很難放得下。公爵宮投下的陰影包圍著我,這座宮殿在之後的太平盛世裏卻沒有那麼宏偉了。畢竟還不算太晚,但是,我還是對這些景色與夢幻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我想要居住在這個地方,可是它從沒有減少我們理解上的困難。我仍然被先前的那個問題困擾著。眾所周知,至今為止這還是很多期刊的交鋒之地,幾乎所有的意大利人站在一隊列,而所有的英國人、美國人和德國人處於一隊中,我說的當然是近乎表達清楚的觀點。佛羅倫薩的“改進”和改正存在於每個人的觀念中,考慮到如此讓人絕望的微妙情況,對待獨特方式的問題是這些事件得以理解的方法。如果存在的話,這座如珍寶般的小城可能比世界上其他任何城市都更為精致。除了我們用自己的城市來說服意大利人,告訴他們不能隨心所欲地做事,我承認從鬥爭中絕對看不到任何讓人感到快樂的問題。通過獨特的邏輯來勸說,讓他們相信自己的方式就是我們的,這麼做需要更多天才的策略,還需要收集更多的細枝末節,為他們展現一個耀眼的事實。也許他們從中會了解一般意義上說的“我們的”東西,在他們眼中就是為美而犧牲一切、品位戰勝一切的規則。對於真正善於分析的頭腦來講,這種情形完美地提供了所有絕望的因素。我擔心如果在科爾西尼宮殿時,我猶豫不決,尋求假象並懇求無關的東西,那是因為在那種情況下,我想到的是遇到批評者最準確的方式就是逃避。
1899年卡薩·阿爾維斯
我受邀請從另一個方麵來為一本真誠而忠實的回憶錄《威尼斯的勃朗寧》:本書為凱瑟琳·德·凱·布朗森的回憶錄,亨利·詹姆斯作序,發表於1892年2月號的《康希爾》雜誌。作序,在這本書中一種顯著坦率的存在似乎重新煥發了生命力一般。我以一種略帶悲傷的情緒接下了此活,如今逝去的一切都是那些令人羨慕的生活。那些幸運地知道布朗森夫人的人,他們將會從其備忘錄中讀出更深層的含義,在對其主旨的理解、對布朗森夫人的認識以及其他許許多多的事情上,人們會有比布朗森夫人所呈現給我們的作品更深刻的理解。一些人甚至想要像她在這裏所做的那樣,為朋友做一些事情。在威尼斯,有很長一段時間,對許多旅行者而言,這位來自紐約的布朗森夫人熱情好客,喜愛交際,她以迷人的個人方式歡迎他們,她的地位幾乎獨一無二。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已經成為那兒這些個人禮節最佳的詮釋者。而那些去國外參觀的盎格魯撒克遜人卻常常會忽視這些禮節。但是,他們在這些私人事物中發現了比在國內更多的價值。布朗森夫人以此種方式贏得了多代人以及各種人種的感恩。她就像過去那樣,坐在威尼斯大運河的開闊流域,友好耐心慈善地伸出雙臂,迎接所有端莊的請願者。那些絡繹不絕的人,有些對這座城市知之甚少,有些是再次參觀這座城市,無論是誰,都重新認識了這座光彩奪目的城市。
卡薩·阿爾維斯坐落在高聳華麗的安康聖母教堂安康聖母教堂:為威尼斯巴洛克建築的傑作。的對麵,它的位置剛好處在正中間。站在水道入口處上麵的陽台上,目光掠過威尼斯大運河似乎就可以看到大門的鎖孔正好跟教堂在一條線上。當時這個位置有某種東西使得所有喜愛威尼斯的人想起了它親切的女主人,因而以最便利的方式獲得了人們的參觀費用。每一個已經經過的人,每一個即將經過的人,因好奇和同情都會進去參觀,很少有人會不作停留或者不會重新回來參觀。最慷慨大方的女主人一年前於佛羅倫薩逝世,她的房子再也無法感知她了,它在女主人死前就停止這樣去做了。那些令人愉悅的長長的參觀隊伍是為了銘記和哀悼。慕名而來的遊客,在泊船處快樂逗留,他們和那不願離去的人們使得卡薩·阿爾維斯獲得了目前普遍流行的稱呼——社交港灣。因此,目前人們對這個地方的注意力很遺憾地從昔日金碧輝煌、如今卻古老褪色的建築表麵轉開。這些建築最終被粗俗地使用著,它們發揮的最大的作用也就是用顯眼的標誌和其他庸俗的行為來塗抹掉威尼斯遠古的那些獨特標記。在素有“宮殿之城”之稱的威尼斯,這幢房子顯得很小,但是房客卻迷戀它的完美和無所不包的地理位置。這裏是一個可以給人們提供更好的俯瞰視角的理想地點,而不是一幢經過艱苦的妥協所找到的好房子。人們看重的不是它寬敞的大廳和巨大的寶藏,而是令人熟悉的緊湊房間。那裏可以感知到時間的累積以及精致的威尼斯家具。她用威尼斯的方式裝扮了這個房屋,但是卻詮釋出自己的品位,整棟房子小巧卻很精致。我想正因如此,她才會在擺放一兩件丁托列托作品的櫃子裏放上小小的鍍金玻璃杯或一套正適合晚餐用的古老的銀質西餐具。
歲月的長河中,這些收藏著多種多樣寶藏的儲藏器從不間斷的歌劇展覽中扮演了一個友善的私人空間的角色。它擁有最精美的外形包裝,正麵裝了墊子的臂架占據了整個畫麵,其後隱蔽的隔間是供更為私人的交談而設的。若是簡單的多語言交流,女主人手中會拿著飲料和香煙,表現出一個女主人該有的舉動。她與客人交流,時而談到一些話題,時而給客人遞上精致的煙草和小小的鍍金杯子。完成這一切動作的時候,她竟然都沒離開過沙發上的坐墊,一直保持著和善的神態。在這些情況下,布朗森夫人鍛煉了自己有益的天賦,能夠輕易獲得簡單的興趣、寬容的讚同和輕鬆的友誼,卻從未出現過任何困阻,也從不允許出現任何一個社交上的失誤。最終,拋開地理位置的因素,她好像把全人類都當作了自己的鄰居們,以鄰裏關係待之。在她看來,無論如何,這些事情都應該具備一種更為偉大的悠閑的樣子,就像威尼斯特別的氛圍那樣。他們發現這些形式是如此明亮,是風景如畫的傳統預先設置好的。自打一開始,古老又鮮明的傳統以及威尼斯美妙的傳說就吸引了她,那些傳說緊緊圍繞著她的屋子以及河水輕拍其岸的水道。我曾經談到過鬼魂,那裏密密麻麻等待著的貢多拉,實際上就很像地府狂歡節上的鬼魂,具備某種陰魂不散的作用。
同時,我想再說一點,布朗森夫人的社交能力帶有其特有的歧視和偏見,這種能力是她逃避執拗的一大武器,用執拗背後所珍惜的嚴肅的思維和感受來防禦。也許,這其中最為顯著的就是她對羅伯特·勃朗寧的依戀之情。她一生行善,也許唯有一件事情能使她更開心,那就是每年金秋來臨之際,她能夠給他帶去快樂和安逸。在陸地的一側,與卡薩·阿爾維斯毗鄰的是古老的朱斯提尼亞尼宮殿的一部分,在她書中的引言部分就已經為介紹她的朋友而附加過對這一段的描述。這些事物是真實存在的,她喜歡親手感觸這些事物。多年以來,這裏一直不斷地有那些有特權的人,更為準確地說是那些愛家的人的陪伴,他們喜歡將自己與外來者區分開來,但是這種行為不帶任何惡意。在分享這種令人愉悅的盛宴的參觀者中,勃朗寧先生毫無疑問是第一人。我必須把筆墨留給布朗森夫人,讓她親自書寫這些年對他的了解。重點就是如果布朗森夫人的慈善能夠惠及到外來者的話,個中原因也是其內在的品質所至。她對威尼斯完美的柔情常常被她稱為一種聯係,那是融合的真正原則,也是交流的關鍵。她能夠恰到好處地交流,當她感到人們的反應積極或不積極的時候,不管多與少,她都可以準確拿捏。她也隻對那些擁有同樣感性的人傾訴自己,換句話說,分享她對這個地方全部的愛戀。人們也許可以想象她在勃朗寧身上發現的那種豐富多樣、趣味紛呈的形式以及她還發現的那些獨立的友善特點。可是我無法確定他的讚同是否主要是基於他所致力的作品,如《貢多拉中的兩個人》和《加盧皮的托卡塔曲》《加盧皮的托卡塔曲》:勃朗寧的詩歌。。
因此,她處處都可以獲得人們無比的忠誠,然而,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民族很小,才使得她能跟他們建立起聯係。她喜愛那些富有魅力的威尼斯人,從一開始就熱情地接受了他們。他們的美德讓她感動,他們的缺點就是對幽默感以及軼事的興趣。對他們,她友好相待,尊敬有加,她研究他們,也把他們寵壞了。一定有很多人會說她與這群人生活在一起的那麼久的時間是他們安定的黃金時期。當我發現這些人如今早已失去了她時,我特別想知道他們經曆了什麼樣的轉變期,有多久他們不再等待上帝的另一位信使。她教會了這群人方言,她使他們的船隻煥然一新,她重新點燃了守護聖母瑪利亞前被人們遺忘了的油燈,那是在潮水衝擊著的村莊或瀉湖的斜坡頂端。她認知到家庭婦女、孩童、意外事件和麻煩,對此她能夠及時地提供幫助。字裏行間所寫的那些趣事都不是片麵性的,她搜集了很多以方言寫成的短小的喜劇和戲劇性的格言,她把自己的一間客廳做成永久的迷人的小型劇場,由她那個圈子裏的年輕人來扮演她,扮演者通常是謙遜的朋友家那些可愛的孩子,也有威尼斯底層人家的孩子。他們的那種資質、可塑造性、滑稽感是她一直以來所欣喜的特點。當然,人們也許可以從這些小小的人兒身上,從他們身上所折射的直白、敏捷和可愛中找到對威尼斯甜蜜的印象。他們是如此美好。他們女讚助人的哲學不僅僅是對威尼斯人,還會應用到其他所有事情上,幫助她沒有痛苦地接受經曆,並在疲勞襲來之時保持清醒,感知快樂的驚喜與被證明了的真誠。她本身對自己所偏愛的這個地方保有真誠的心。盡管在後來的日子裏,出於對《皮帕走過了》《皮帕走過了》:為羅伯特·勃朗寧的詩集。的喜愛,她做出了另外的選擇,去了阿索羅。她不斷地逃離威尼斯,隻是因為疾病所迫。
阿索羅這座城市與勃朗寧的聯係時不時地得到加強。在舊時威尼斯的領地,大批遊客檢票參觀,勃朗寧曾經的小屋優先成了愉快談話的內容,也成了極具意大利風格的景點。它同樣擁有獨特的財富,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有一種親切的威尼斯精神在內。屋子下麵的平原延伸向遠方,好似群山稍低一些的懸崖邊奔流出來的紫色大海。人們一直覺得村莊裏白色的鍾樓就像海上星星點點的帆船。喧鬧的馬車仍是古老的意大利鄉下能夠見到的那種咯咯作響的紅色天鵝絨車,看上去令人賞心悅目,又有些許怪異,如今這些馬車做成了貢多拉的船艙。在巴薩諾、特裏維索和擁有高圍牆的卡斯特爾弗蘭科都可以見到這些景象,所有的一切都是粉色和金色的。卡斯特爾弗蘭科是喬爾喬涅的故鄉,這裏同樣充滿了回憶。然而,也正是在威尼斯,人們更多地感受到勃朗寧的消逝。在真實的或者精心挑選過的大都市裏,這些記憶在其他一些被喚起的記憶中回到最初的位置,那是過去那些追尋詩意與分散的浪漫的人所喚起的記憶。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在多年以後,每一個有趣的、吸引人的、憂愁的、戀舊的或者古怪的人,他們幾乎都有那麼一刻,情不自禁地被威尼斯所吸引,從而在此定居下來,珍惜著它,將它視為一方慰藉之地。對於人們的意識而言,所有的這一切如今都與這裏的空氣融為一體,構成了沒有記錄的曆史的一部分。那些被罷免者、失敗者、幻想破滅者、受傷者,甚至僅僅是無聊的人,他們似乎在這個地方尋找到一種世間其他地方都無法賦予的東西。但是,這些人為了自己而來,而他們也是這樣看待我們的。我們都是自私的人,為自己的委屈以及那些虛榮的希望而來。布朗森女士的故事卻有著與眾不同的優美,她完全是因為其他人而選擇了一座城。從尚貝裏到米蘭
忠實而多愁善感的遊客任何時刻都會認為有某些東西是屬於他的,隻有在距日內瓦四個小時路程的尚貝裏這個地方,我才會接受以上的這種想法,然後下定決心跟著一個無所不知的人,像子彈穿過彈膛那樣,穿越一條八英裏的隧道進入意大利。這旅程也許自有一番神秘的喜悅感在內。薩瓦的秀麗風光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樣,微笑著迎接我,讓我覺得不虛此行。它不是像意大利那樣強烈的意大利風,但至少它比除了意大利之外的任何地方都有意大利的特色。某種意義上我覺得這個地方似乎比自然和恰當的蜂擁的紅腿士兵還要具備一種意大利特色。事物的光亮與外形在我看來也不是他們最後喜愛的那種平靜的深度。也許因為天氣炎熱的緣故,群山在熱氣中打著盹兒,這種景色在我們家鄉周圍早已屢見不鮮了。可以確定的是植物擁有所有的一切,卻無法環抱綿延起伏的阿爾卑斯山。路邊玉米與葡萄藤混亂地混在一起,使得人們頓然失去了尋找漫不經心的優雅的欲望。然而,作為一個小鎮,尚貝裏不具備成為大城市的構成因素,這座小鎮上有的隻是衣衫襤褸。喜歡指責這兒食物的批評者將會告訴你,作為薩瓦古都的尚貝裏缺乏特色。我發現了一個比在昏暗沉悶的街道漫步效果更好的消遣方式。你遇到的第一個頑童會告訴你怎麼去布爾格聖皮埃爾和讓·雅克酒店之家。一旦離開了小鎮,路程就變得愉快起來。一條盤山而上的公路,邊緣處有高大堅固的護欄,給人一種英國式道路的感覺,前提是你得想象出一條英式的道路,能將你引導至華倫夫人華倫夫人(1699—1762):博學多才的一位女性,在盧梭的生命中扮演了多重角色,為他提供讚助,也是他精神上的母親。常去的地方。
以前庇護這位女士的房子矗立在道路上的山坡上,一條小徑連接房子門前雜草叢生的小露台。這是一個樸實寒磣卻又溫馨的住所,具備一定信譽的堅固性。但是,內部空間比從外麵所看到的還要寬敞。這個地方是由一位年邁的有能力的女士守護著,她給我們展示了極少數幸存的物品,你可以觸摸著感受一下,也許它們早已習慣了盧梭的撫摸。這大概是一個人煙稀少的房子,我感到驚奇,在如此貧乏的特征中居然充滿著如此豐富的表達,整座房子的結構十分複雜。十八世紀的塵埃似乎積落在蟲蛀地板上,緊緊守護著牆上早已褪了色的照片,並填補到棕色木製天花板的縫隙間去。華倫夫人的床仍然保留著,盧梭狹窄的沙發亦如此,他用過的那架古鋼琴早已變了形,出現了裂縫。一隻陳舊的銀色大懷表上刻有主人的名字,它最初的滴滴聲早已跟他的心跳聲一樣消失不見了。我承認自己確實花了點時間來理解這個天才的個人古跡。盧梭曾經在這裏居住過,在他背心口袋中有意識靈敏的遊客留下的痕跡或美食。到目前為止,除了偶有一些鬼魅般的存在在附近出沒外,實際上這個地方總體上並不振奮人心。雖然沒有涉及純粹的幸福,但是科佩和費爾奈至少談到過繁榮、榮譽、財富和成功。布爾格聖皮埃爾酒店總是被邪惡和孤獨淒涼的鬼魂困擾著。這個地方訴說的是貧困、乖僻和苦惱。法國許多聰明的現代人都受雇去修改這一故事情節,用田園詩般的愛情進行裝飾。當我身臨其境站在之前提到過的這個迷人的露台上時,我的感受是自然比人類可愛多了。故事在這些文學的裝飾下顯得蒼白,不討人喜歡。我能給的就是暗示性的遺憾,而非更為熱烈的敬仰之情。相反,這個如珍寶般的露台周圍矗立著長滿青苔的女兒牆,上麵插著國旗。這裏的觀景角度極佳,你可以看到偉大的紫羅蘭色的山丘。英雄和女傑已經成了曆史性的產物,以至於人們不能用詩歌的態度來對待它。但是,我得補充一點,不要太過嚴厲地對來往於列車上的遊客進行說教。作為《懺悔錄》的例證,談到布爾格聖皮埃爾就足以令人感到快樂。這幢房子完善了一個好的自傳,使它變得鮮有的迷人,為遊客展示了褪色破損的故事背景。盧梭的敘述是無與倫比的生動而又有說服力,尚貝裏的這幢髒髒的小樓似乎沒有比許多其他文章中所反映出的事實更深、陰影更現實。
如果我在布爾格聖皮埃爾花上一小時去無助地探索過去,翌日,我必定會感知到塞尼山隧道對即將到來的時光的預示。距離爬上一半屬於瑞士人的斜坡幾個月後,我穿過聖哥達公路時,看到公路下麵的峽穀中有一隊海軍在工作。他們使花崗岩的表麵裸露出來,並在岩石的中間打出一個圓形的黑孔,孔的直徑大約有湯盤那麼大,這是為了之後的八年岩石能獲得完美的生長,所以,人們都說塞尼山也許首開被人模仿的先例。世界最高的珠穆朗瑪峰也隻是某些擁有回聲的煤褐色通道的裝飾性的頂點或者白雪覆蓋的山牆尖兒。這個隧道除了長度外,跟其他的隧道截然不同,你要花上一個小時才能從裏麵經過。你暈乎乎地走出來,就會來到這座上蒼庇佑的半島。轉過身回頭望去,你也許會看到那些巨大的山脈隨著起伏的線條在聳著肩,也許這隻是巨人在睡夢中的一個轉身。隧道當然不是一個充滿詩情畫意的地方,那裏不存在美和完美。當你在測量構成地基的金字塔綿延崎嶇的輪廓時,你暫時是把它看做完美的物體的。那個時候,從巴黎到都靈要花上整整二十四個小時,無論如何,我們對這個速度還是感到挺滿意的。後來擴張的柏林成功地將自己與米蘭之間的距離變為了三十六小時的路程。
我在一個可愛的八月下午去都靈,目的是尋找到一座城市,擁有拱廊、粉紅色和黃色的灰泥、無數的咖啡館、穿藍色褲子的軍官和披著意大利北部麵紗的女士。意大利的老朋友一回來,記憶就很容易複蘇。每一個物體都是一種提醒,而每一種提醒都給人一種驚喜。到達了半小時後,我站在窗前,下麵是巨大的廣場。我發現這裏不管是屋內的景色還是屋外的景色,都成了意大利印象的縮影:陽台和威尼斯式的百葉窗、帶有小斑點的混凝土地麵、裝飾著大量壁畫的牆壁和天花板、為午睡所準備的寬闊的長沙發、廣場中央前麵是高傲的帕拉第奧後麵卻是很破舊的巨大的中世紀城堡、溫柔的陽光下磚砌的鍾樓、大量的色彩以及聲音的暗示。之後,我在拱廊下發現了許多舊相識:俊美的軍官,他們光彩照人,悠閑地散著步,自有一種沉思的女性之美;禮貌又淡定的花花公子,因為宗教信仰而留著的胡須與身上的衣著幾乎算不上太華麗;用西班牙蕾絲巧妙地把頭發紮起來的女士,可是她們的背心就沒有那麼多的藝術性,太過自然樸素了些;還有穿著整潔長襪子、舉止優雅的年輕僧侶。當然,他們算不上最吸引人的風景。其實都靈是一座布局簡陋的城市,這裏沒有建築,沒有教堂,沒有紀念碑,也沒有街頭浪漫的風景,隻有蘇佩加偉大的許願寺廟,矗立在城市高高的山頂之上。在藍天的掩映下,許願寺廟毫不卑微地高聳著穹頂,凝視著對麵的羅薩。八月的陽光照射下來,當你從坡旁邊的碼頭那兒看到蘇佩加時,蘇佩加呈現的卻不是它慣常的那種高高挺立的溫和姿態。你會自言自語說道對於建築來講位置也很重要。現在隻剩下美術圖書館沒有參觀了。巨大而管理有序的都靈畫廊有幸收藏了三四幅名作:兩幅凡·戴克安東尼·凡·戴克(1599—1641):比利時弗拉芒族畫家。的雄偉作品和兩幅韋羅內塞的作品。後者的作品《希巴女王》和《利末家族的宴會》是織錦、貴族人物和大理石柱子的壯麗組合物,將這些穹頂分為戈蒂爾喜歡談及的綠鬆石畫麵。韋羅內塞很偉大,但是因為參觀過威尼斯,所以遊客們覺得可以自由保留自己最好的關注力,然而,如果他的風格與凡·戴克相似的話,他在這兒也會受到更多的歡迎。因為,那種敬仰絕不會比查理一世的三個可愛的兒子和女兒所引起的影響還要大。所有童年時期的純真都在這兒,所有柔軟堅固的結構在閃閃發光的綢緞和迷人浮誇的剛性對比下溫柔地展開。他們分別身著深紅色、白色和藍色的衣服,這些身穿皺領衣服的小孩子站起來,麵帶平靜的微笑,用一種天真、高貴和開心的怪誕圖案對著觀眾係他們幼稚的腰帶。這種畫麵有一半的真實、一半的修飾性成分在裏麵。你可能會吻他們的手,但是在捏他們的臉頰之前,你肯定會三思而後行。因為他們十分受歡迎,所以捏臉頰這個動作極具挑釁性。他們都不可能離開此地,這是因為他們從出生以來就堅定地跟隨這些地方。在父親般的英勇中也有一些無法比擬的東西,帶著這些東西,畫家曾打動過那位年輕的女士。她是一位公主,但她也是個孩子。雖然這幅作品是表演的傑作,但是從這一方麵來講,它又帶點模仿的性質。畫中三個形成鮮明對比卻又和諧的小緞襯裙,色彩可愛地變換著;人們堅定的頭;除去他們的可愛、歡樂、毫不誇張的正直和成熟的姿勢,還有很多人們可以學習、模仿和再創作的地方。但是,這種完美的事物的意蘊在於它那偉大的秘密和優點,這種意蘊似乎是人類早已丟失的本能之一。去享受凡·戴克完美思想的這種至高無上的表達,並承認不會有比這更完美的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