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原先生客氣了,我盡自己一份力是應該的。”

其實,上原康夫對袁文耀的懷疑有增無減。等袁文耀走後,他對橫山一郎說道:“以前我就開始懷疑他了,他越是做得滴水不漏,越是可疑!”

“袁先生說得句句在理,不露破綻,我們有什麼辦法?”橫山一郎也有些糊塗了,他多少還是有些不相信,處於左右搖擺當中。但從事實來看,袁文耀沒有任何把柄留在他們手中。

“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對於此人,橫山君你一定要留意。”上原康夫說得斬釘截鐵。

橫山一郎稍微點了一下頭,問道:“金藏的事怎麼樣了,有沒有線索?”

“我懷疑金藏根本不在八路手上,應該還在廣勝寺裏。我已經把了明和尚軟禁起來,逼他說出金藏的下落。離廟會還有三天時間,到廟會那天,如果他還不肯說,那廟會就是他的忌日。”

“我們也不能無限期地等下去了!”橫山一郎眼裏掀起了一陣風暴,仿佛能看到炮火炸響。

把秀秀關了一天,還是不見李方正有任何動靜,劉貴有些焦急起來。馬清遠提供的線索也得到了驗證,雖然沒找到金藏,但這老家夥倒還真不敢說假話。劉貴琢磨了一下,決定按照袁文耀出的主意,把秀秀給放了。要不然,把秀秀關在日軍指揮部裏,李方正還真不敢露麵。要把秀秀放回去了,他悄悄地撒開一張網,他不相信李方正不出來!

馬清遠待在家裏毫無辦法,滿麵愁容,突然聽到外麵有敲門聲,管家打開門一看,竟是秀秀,一家人喜極而泣。馬清遠邊打量邊流著淚說:“女兒,你可回來了!你是怎麼回來的?”

秀秀眼淚也是止不住,說:“是劉貴把我放回來的,爹娘,你們還好吧?”

“好好,回來了就好!”

秀秀又擔心地問:“有沒有方正哥哥的消息,你們見到他了剛”

馬清遠扶著女兒坐下,不忍心地說:“見到了,他正四處想辦法搭救你呢!”

秀秀又擔心又髙興,不住地揩著眼淚,說:“我就知道方正哥哥不會丟下我不管的,不行,我要去找他!”

“你到哪裏去找他,現在多危險?誰知道劉貴這個畜生將你放回來安的什麼心!”

秀秀單純地說:“劉貴說了,事情弄清楚了,就將我放回家。”“他一肚子壞水,他的話怎麼能信!”馬清遠憤然道。

“那方正哥哥怎麼辦,他一個人在外麵很危險!”

馬清遠安慰道:“你放心,他武藝高強,如果他有心,會來看你的。”

秀秀安靜了許多,心裏似乎有了希望,憧憬著李方正會像以前那樣,突然神秘地出現在她麵前。

在街上,李方正打聽到了秀秀被放回的消息。他心裏鬆了一口氣,恨不得馬上能見到秀秀,以解相思之苦。他暗自猜測,秀秀肯定會同樣地想他。不知不覺地便來到了馬清遠家附近,李方正徘徊了許久,他記起了袁文耀的提醒。但觀察了一番,見馬家周圍並沒有什麼可疑人,他暗自猜測秀秀在屋裏做什麼,是不是在支著下巴想他。要見了麵,他要告訴她,帶著她遠走髙飛。李方正心裏開始蠢蠢欲動,想見秀秀一麵的願望更強烈了。思考了半天,壓不住心中的火焰,他決定去見秀秀一麵。他摸到了圍牆根,再一次學起了蛐蚰叫,試探秀秀是不是安全地在屋裏。

一聽到蛐蛐叫聲,秀秀神經突然收緊,她飛跑出去開門,腳步聲如同拍打在心坎上,撲通直跳。拉開門一看,隻見空無一人,秀秀愣了神,失望地垂下頭,正準備掩門冋去,突然聽到輕輕的叫喚聲。“秀秀!”

秀秀驚喜地抬起頭,看到了從拐角處現身出來的李方正,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叫道:“方正哥哥!”

李方正快跑上來,一把抱住了秀秀,心情起伏得厲害。聞聲出來的馬清遠見此情景,趕緊將李方正往裏麵拉,說道:“趕快進來說話,外麵不安全!”說完,探脖查看了左右,馬上把門關上。

李方正回到院子裏,仔細端詳著秀秀,說道:“秀秀,讓你受委屈了。”

秀秀有些羞澀地說:“沒事。”

李方正越看心裏越歡喜,保證道:“叔叔嬸嬸,讓我帶秀秀走吧,我帶她到解放區去,跟著我雖然不敢說大富大貴,但秀秀肯定會開開心心的!”

馬清遠見秀秀溫順地低下了頭,明白了女兒的心思,問道:“李先生想好了,不要金藏了?”

“我隻要秀秀,能和秀秀在一起,比什麼都好!”李方正說得溫柔而又堅定。

馬清遠下了決心,揮揮手說:“走吧,走得遠遠的,等時局安定了再回來!”

話音剛落,圍牆上傳來了聲音,“走,想往哪裏走?”劉貴說完就是一槍,打在了李方正胳膊上,頓時血流如注。

圍牆上麵已經爬滿了十多個日偽。李方正一手捂著胳膊,一手將秀秀推開,他自己就地退到了影壁後麵,槍已經握在了手上。

劉貴趴在牆頭高喊:“李方正,你今天是插翅難飛了,跟我鬥,老子要你好看!”

李方正忍著傷口疼痛,下了決心,“劉貴,今天也是該和你做個了結了,我讓你再也害不了秀秀。”

秀秀趴在地上痛哭,“方正哥哥,你要小心!”

“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能耐!兄弟們,給我看好了,誰要是把他給斃了,老子獎勵一百塊大洋。”

李方正眼裏隻有劉貴,他一心想把劉貴除掉,免得日後秀秀遭受欺負。早循了聲音,判斷出劉貴的方位。現在的李方正很清楚,自己按捺不住,被劉貴盯了梢,上一次有秀秀相助,這一次,恐怕是再也逃不掉了。就連他的搭檔李潔茹,也已經決裂,誰還會來救他?他慢慢摸到影壁一角,準備盡快下手。要不然,一會兒還會有人從後麵柴門摸進來包抄。這裏的地形他熟,心裏更清楚自己的處境。院落裏空曠,影壁畢竟隻能擋住前麵,要真被前後包抄,十個李方正也隻能當了靶子。

後麵突然傳來腳步聲,聲音急促,越來越近,看樣子日偽隊員已經從柴房摸了進來,正直逼影壁。李方正半蹲在影壁下,往前看—眼,再返身往後看一眼,槍被他握得緊緊的。

“不許動!”幾個保安隊員終於從後院衝了進來,舉槍對著李方正。

“砰!”李方正轉身開了槍,一個隊員中彈倒地。他就地一個翻滾,剛才蹲落的地方被打得碎石直冒。牆頭上,劉貴露出了半截腦袋高喊:“斃了他斃了他,不能讓他跑了!”

剛從地上蹲起的李方正聞聲望去,正好看到了劉貴露出的半個頭。他不再猶豫,抬手就是一個連發,劉貴從牆頭一頭栽落下去,沒了聲息。這個時候的李方正徹底放鬆了,他的嘴角還咧了咧,似乎有了一絲欣慰。他正準備快跑到一棵槐樹後麵,剛準備發力,一顆子彈打了過來,正中他的右腿。李方正趟趄了一下,終於用手掌撐住了地。

匍匐在一旁的秀秀大叫:“方正哥哥!”

李方正慘淡地笑了,說:“放心,我沒事!”舉槍便對著牆頭上的曰偽還擊,扣動扳機卻隻是空響一槍裏已經沒有子彈了。他剛一抬手,牆頭上的子彈便一陣風似的襲來,打得李方正後退了幾步,終於還是站立不穩,倒在了地上。

秀秀不顧一切,流著淚撲過去,伏在了李方正身上,“方正哥哥,你怎麼了?”

李方正使勁睜了睜眼睛,說:“我……我沒事,劉貴再也不會欺負你了!我想……想和你在一起!”

秀秀號啕起來,“我們就在一起,秀秀永遠陪著你!”

李方正喉結扯了扯,似乎呼不上來氣,說道:“要……要好好的,秀秀,我陪不了你了。”

“不不,你會好起來的。”

“能認識……認識你真好,但來……來趙城是個錯誤。不……也不是,是我選……選擇的時局是個錯誤。”

秀秀的眼淚直往李方正胸口上滴,喃喃道:“你快別說了,能認識你,秀秀也高興,這是我最開心的一段時間了,你要挺住!”李方正的眼神黯淡下去,無力地閉了眼睛,任憑秀秀怎麼喊也不再睜開。馬清遠見狀,心裏不知是個什麼滋味,隻感覺秀秀的命太苦了。他勸了幾句,但卻不頂用,秀秀在那裏兀自傷心。

圍牆上的日偽跑了過來,在李方正身上踢了兒腳,見是真的死了,這才放心地離去。圍牆外麵,劉貴的屍體也被幾個人抬著,往街麵上快跑而去。剛才的槍聲,像被吹在了風裏,沒有了蹤跡,隻有那老槐樹的枝葉還沙沙地響。

劉貴死了,這消息沒一會兒就傳遍了趙城,眾人奔走相告,無不拍手稱快。日本人那裏,橫山一郎和上原康夫隻是對了一下眼,不耐煩地打發了報告的人,讓趕快埋了了事。而死去的李方正,知道的人歎息兩聲,不知道的人,這消息如同一陣煙霧,風一刮,了無蹤跡。

日本人擔心八路還會有詭計,上原康夫和橫山一郎經過商議,又往廣勝寺山腳下派了重兵,牢牢把住上下山的出人口,還派田村正二叮囑了義一番,一定要關注寺內情況。做完這一切,上原康夫心底才鬆了一口氣,回了水棲雲客棧。

哪知田村正二回來告訴他,說了明了悟被軟禁以後,兩個人雙雙絕食,已經有兩天不吃不喝了。上原康夫噌地站了起來,他心裏明白,這兩個老和尚,是在無聲地抗議。還有兩天就是廟會,是要繼續給點顏色他們看看,還是表示妥協將他們放回?上原康夫在心裏考慮,要是將他們放回,在廟會之前,不一定還會和八路弄出什麼事來。無論如何,在廟會那天他是要看到金藏的。繼續對兩個和尚的抗議表不聞不問,似乎又有些不妥。上原康夫開始來回踱步思考,皮鞋把地板踩得咯吱直響。

田村正二悄悄打量了上原康夫的表情,說道:“上原君在考慮什麼,不吃正好,餓死這兩個和尚算了!”

“蠹貨,這兩個人要是餓死了,對我們也沒有好處,到時候誰也不知道金藏在哪裏!”

廟會一到,廣勝寺再交不出金藏,就要痛下殺手了。上原康夫望了望遠處,看到了坐在門口的水棲雲,心裏突然有了主意。在趙城,誰都知道水棲雲和廣勝寺的私交不錯。要是水棲雲肯出麵,去規勸一下和尚,說不定會有效果。

上原康夫朝樓下走去,見水棲雲眯著眼看街上,故意說道:‘“周老板一走,水老板每天往這裏一坐,可就多了一項內容。”

水棲雲嗔道:“上原先生說話可真不痛快,就會往別人傷口上撒鹽。誰不知道周老板是八路,你借我一個膽也不敢和他再有瓜葛啊!聽說,前兩天上原先生在廣勝寺遇著周老板了?”

上原康夫掩飾著說道:“水老板的消息可真夠靈通的,就沒有水老板不知道的事!”

要說廣勝寺的事,這幾天可傳得沸沸揚揚的,趙城沒有幾個人不知道。都明白廣勝寺因為在和八路接洽,連住持都被日本人給軟禁了。“唉,做的就是這個營生,我倒是想省心不聽,可這客人的嘴我能堵得住嗎!”

上原康夫故意吃一驚,說道:“水老板,廟會馬上就要來臨,那廣勝寺上下可都忙得熱火朝天了,少了你操持打理可怎麼行。”水棲雲懶散地起了身:“我一個女流之輩,能操辦多少事,打樁搭棚這些事都由其他鄉紳在辦。現在大小事情,可都是廣勝寺的了義點頭才行,上原先生,你可別看他不會說話,辦起事來,氣量可真是足得很哪!”

上原康夫裝聾作啞說道:“廣勝寺的內部事務我們可管不了,到時大家等著看廟會就好!”

水棲雲似乎明白了上原康夫的來意,說道:“上原先生真會說笑,在這趙城,皇軍的手還真沒有伸不到的地方。說吧上原先生,是不是碰到什麼事了?”

“還是水老板善解人意,還真有一件事非得水老板出麵不可了。”

“喲,難得上原先生這麼器重,說來聽聽。”

上原康夫說:“水老板是知道的,我們來趙城,隻想一睹金藏風貌。哪知了明了悟兩位大師誤解了我們的意思,鬧起絕食。我想請水老板去勸勸兩位大師,不要因為金藏而不顧身體。”

“上原先生想讓我去當說客,怕隻怕兩位大師未必能聽得進去。”

“水老板要是去了,是在幫我,也是在幫他們自己。橫山少佐好幾次都想動武,我都從中勸阻。要是兩位大師再繼續堅持,隻怕真的會丟了性命!”上原康夫話裏柔中帶剛,說出了利害關係。

這裏麵的事情水棲雲怎會+知?她也想盡快知道金藏的下落,很幹脆地攬了下來,說:“那我就試試看,也不一定會有效,上原先生可別抱太大的期望!”

“水老板是最合適的人選,但求盡力!”

水棲雲回屋裏換了一身衣服,暗自考慮,眼看形勢越來越緊迫,了明必定要將金藏的事情做出一個了斷。他肯定不會將金藏交給日本人,要不然早就和日本人合作了3似乎也不會交給國民黨,國民黨現在就剩]^一個李潔茹,還能有多大能耐?那隻有八路最有希望了,前幾天八路匕山和他們談得不錯。但最要命的是,到現在為止,誰也不知道金藏到底在哪裏。

上原康夫在外麵等水棲雲,去駐紮在廣勝寺下麵的日軍小隊。到了路口,水棲雲見日軍果真是重兵把守,整個盤山路上都用鐵絲拉了柵欄,十米一崗,狼狗把鐵鏈繃得筆直,見到陌生人便往前衝。別說一個人,就連一隻蒼姆恐怕都飛不上去。即使知道了金藏的下落,誰有本事能將金藏運出去?見到這一幕,水柄雲的心不禁涼了半截。整條路七彩旗插了不少,抬木頭、棚布的勞工來來往往,幹得熱火朝天,不時和水棲雲打著招呼。她點著頭,卻看到就連那些勞工,想要從路口過去,經過一番盤查不說,每個人都巳經登記造冊,日本人對著花名冊放行,看來日本人的安保工作下了一番功夫,做得是嚴絲合縫了。日本人也是吃盡了苦頭,現在已經學得精明,真個是把廣勝寺圍了個水泄不通。水棲雲看著忙碌的隊伍,眼裏有些恍惚,視線不經意跳動,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王紳士正在指揮勞工們幹活,把一頂頂帳篷往山上運送。水棲雲的心裏稍微有了些鬆動,卻還是看不到出門在哪裏。

了明和了悟被關在了一個房間,一個坐在南邊,一個坐在北邊,離得遠遠的不讓靠近。除了門口有持槍的日軍看守,室內還有四個日軍嚴密監視。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在哨兵的監控之下。見到有人進來,了明和了悟連眼皮也沒抬,略顯蒼白的嘴唇裏還是念念有詞。

上原康夫站在房子中間,不屑地打量著兩個人,說道:“兩位大師還是沒有看破紅塵呀,對於出家人來說,本應四大皆空,而你們卻貪麥幾卷經書,鬧得寺院上下不寧,而且麵臨血光之災,這樣值得嗎?”

了明睜開了眼睛,卻並不看說話人,“四大皆空,並非無欲無念,吃飯穿衣,弘揚佛法,皆是欲念,欲念也有正邪之分。上原先生已動邪念,貧僧勸你及時悔悟,盡早脫離苦海。”

上原康夫笑了,說:“我從沒涉足苦海,談何脫離?”

“你的心已被焦慮、恐懼和邪念折磨著,金藏對你而言已不再是一部佛教經典,而成為了困住你的心魔。”

上原康夫氣憤地說:“閉嘴!”

見陷入僵局,水棲雲適時走到跟前,說道:“兩位大師不必生氣,棲雲看你們來了。”

了悟撥動佛珠的手抖了一下,說道:“水施主不會也是來當說客的吧,要真是那樣,可就真叫貧僧失望了。”

水棲雲款款邁動小步,說:“都什麼時候了,兩位大師要看清形勢,就不要再頑抗了,還是趕緊把金藏交出來。至於我嘛,也經常聽兩位講經說法,當然知道佛法的不變之法門,不管何時何地,我自然是以前的水棲雲。”

見水棲雲說得有理有據,上原康夫投去讚賞的目光。

聽見水柄雲的話,了悟趕緊將視線挪到她的臉上,認真打量。水柄雲說的話有一絲玄機,佛法不變之法門有兩個一智慧和慈悲。了悟見她和上原康夫一同到來,哪裏還敢相信,所以心裏有了擔憂,故意發問試探。水棲雲的回答很好地證明了,她並沒有被曰本人所左右,依然還是他們以前所了解的那個善良、仁義的水棲雲。本來,水棲雲的為人他們就了解,覺得不可能和日本人扯到一起,這一下試探,讓了悟心裏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再說水棲雲的話裏很明顯,並沒有說要把金藏交出來給日本人,她的話隻是說給上原康夫聽的。和八路碰麵後,他和了明大師確實想將金藏交出來了,但一直苦於無法脫身,而現在正是一個機會,在日本人之前,若能將金藏弄走,將不枉費他一番苦心。

了悟靈機一動,突然有了主意,隻見麵色蒼白的他,突然一頭栽倒在了地上,佛珠撒落一地。了悟想乘亂接近水棲雲,然後迅速把金藏的隱藏地點告訴她,讓她帶八路將金藏轉移走,隻需水棲雲將消息傳遞出去,那麼,他和了明也就心安了。

見了悟突然一頭栽倒,房間內頓時亂成一團,哨兵們趕緊向了悟跑去,叫聲響起一片。水柄雲正想上前扶起了悟,突然被上原康夫一把拉住。上原康夫怎會給他們提供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情況一亂,上原康夫反而更鎮定了,拉著水棲雲說:“水老板不要驚慌,了悟大師想必是體力不支,士兵們會將事情處理好。”

水棲雲被攥住胳膊,不能往前,有些擔心地看著倒在地上掙紮的了悟,說道:“上原先生,廟會的時候,四裏八鄉的村民都會趕來接受大師的點化,上原先生應該將兩位大師送問,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所以這才讓水老板來做工作。隻要在廟會的時候讓我們看到金藏,現在就能將他們放回,這得看兩位大師的意思。”

上原康夫話裏有話,水棲雲知道,日本人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上原康夫見了悟一頭栽倒,表現得相當冷靜,他命人把了悟平放到床上,請來了老中醫。老先生推拿號脈半天,說了悟暈倒是身體太過虛弱導致,需要調養。

了悟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計劃落空,心裏更是一陣難過,無力地瞅著不遠處的水棲雲,眼神裏滿是期盼,卻感覺無能為力。

見了悟睜開眼睛,上原康夫慢悠悠地問道:“想好了沒有?想好了就說。”

了悟並不回話,如骨鯁在喉。水柄雲上前叮囑道:“大師先不要著急,保重身體要緊,後天的廟會還少不得大師出麵。至於金藏的事,兩位再好好考慮考慮。”水棲雲說完,有了退去的意思,看得出來,兩位大師並不想將金藏交給日本人,而她又沒有機會接近兩人,事情變得困難重重。想要見的人、想要說的話就在眼前,千言萬語,卻不能說出門。眼神裏麵都是內容,卻不得開口,想來都是憋悶,水棲雲在心裏歎了一口氣,打算離去。

“阿彌陀佛,貧僧想要一碗粥,不知可否?”坐在一旁的了明大師開了口,讓人大吃一驚。

難道了明打算說出金藏的下落?躺在炕上的了悟吃力地掙紮了兩下,緊緊看著了明。

一聽說了明主動想吃東西,上原康夫大喜,趕緊吩咐人去熬粥。上原康夫要看著了明吃了才放心,得意揚揚地站在那裏等。一會兒,粥端來了,了明拿起筷子小心啜飲兩口。水柄雲不經意和了明的視線碰撞了一下,她往前慢走兩步,叮囑道:“了明大師,小心燙。”視線往下一瞥,見了明邊吃,邊拿筷子在碗裏邊撥弄的時候邊寫出了幾個字,水棲雲一眼看到了碗裏寫著“藏經閣”三個字,頓時明白過來,輕輕點了一下頭。

上原康夫見水棲雲走近,趕忙上前道:“還是了明大師識大體,吃完後好好休息一下,到時再來看大師!”

了明筷子在碗裏又是一撥,剛才留下的痕跡馬上不見,米和湯混在了一起。

水棲雲壓製住心中的激動,按照了明大師的意思,金藏分明是在藏經閣3隨上原康夫出來,水棲雲心裏平靜了許多,她要把這個消息盡快送到八路那裏。走到門口,橫山一郎也聞訊帶著袁文耀趕了過來,問怎麼樣。上原康夫顯得胸有成竹,點了點頭,說多虧水老板幫忙勸說,和尚已經開始吃東西了。

水棲雲推辭了一番,說既然來了,就想看看廟會的進度怎麼樣了,多少還有她一份心力呢。上原康夫無心管她,要去和橫山一郎商議事情,讓她自己看,返身又進了日軍小隊屋裏。

不遠處,各種商販正在搭建棚子,扯起五顏六色的帳篷,抬著圓木沙土,小推車轉得骨碌直響,煞是繁忙。

水棲雲視線跳過人群,早早就看到了王紳士,他在離她並不遠的地方指揮填土。水棲雲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去,招呼道:“王紳士辛苦了,不知道廟會準備得怎麼樣了?”

“都已經差不多,今天一晚就能收工,隻等著廟會開始了。”水柄雲壓低聲音,裝作咳嗽的樣子,拿絲巾掩著嘴說道:“我剛才見到了明大師,他將存放金藏的地點告訴了我,金藏就存放在藏金閣,需要你盡快轉告給八路。”

王紳士幹澀地笑了笑,攤著手說:“水老板開玩笑了吧,我怎麼知道八路在哪裏?再說這事和我沒有關係,我隻負責廟會的事。”水棲雲認真地說:“我說的是千真萬確,王紳士就不必隱瞞了,你的真實身份我都知道。請盡快通知八路,必須趕在日本人之前,將金藏運走!”

王紳士視線被一片呼啦作響的帆布吸引,不相信地問道:“水老板是怎麼知道的?”

“你去客棧的時候,曾經和周老板有過接觸,並且還塞給他一個紙條,我看到過!”

“對不起,水老板說的事我無能為力!”王紳十心裏清楚,這等情報非同小可,他哪裏單憑此事就敢相信!要是中了日本人的詭計,那就功虧一簣了。作為聯絡員,他比誰都小心謹慎,不願意放過一個情報,但也絕不隨便相信一個情報。

水棲雲緊盯著王紳士,手腕下垂一抖,就看到貼身多出了兩樣東西,正是一把匕首和打開的紙條,紙條上麵一隻燕子正欲淩空飛翔,被風吹得貼著身體遙遙躍飛。那把匕首和紙條,王紳士都太熟悉了。他目瞪口呆地盯著水柄雲,吃驚地說道:“你難道是……”水棲雲輕輕點了點頭,“要快,同時要注意安全,盡快將情報送給八路。”這個時候的她,沒有其他辦法,不得不顯示自己的身份。手腕翻轉處,剛才的匕首和紙條都已不見蹤影,恍惚間,還以為看花了眼。

王紳士說:“你放心,隻是日本人上下山卡得非常緊,即使將情報送給了八路,怎麼上山還是個問題!”

早在上山之前,水棲雲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峻,沒想到王紳士和她考慮的一樣。水棲雲把被風吹散的頭發攏回,說道:“你在這裏監工,能不能帶幾個人上去?”

王紳士為難地說:“不行,這裏每個人都有登記。再說,想要把金藏運下來,哪是靠幾個人可行的事?好幾千卷金藏,少不了牲畜運送和人力。”

看著被日軍層層封鎖的廣勝寺,水棲雲也變得一籌莫展,說道:“你先和八路接上頭,把情報送去,離廟會還有兩天時間,我們再想辦法!”

王紳士點了點頭,吃驚而又敬佩地看著水柄雲款款走下山去。但是他卻不知道,不遠的地方,還有一雙眼睛在密切盯著他……

在霍山山腰上的一處石洞裏,王紳士找到了八路和遊擊隊。當說出金藏就在藏經閣時,大家又高興又吃驚,眾人無不麵麵相覷,沸騰成一鍋。

高山坡說:“這幫和尚不會又是騙我們吧,我們一路可是走了不少彎路。”

周圍一片嘈雜安靜下來,大家畢竟還心有餘棒,王紳士肯定地說:“不會,這個消息是了明大師親口說的,不會有誤。現在日本人也著急了,了明大師不得不做出決斷。”

周和平和龍遊山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上山問題,他們在半山腰早已經偵察過,看到日本人拉起了圍欄,檢査甚嚴,不由得暗自著急。現在知道金藏就在藏經閣,怎麼上去把金藏運下來,這真是一個問題。

龍遊山將袖子一卷,說:“實在不行我就帶領兄弟們去將曰本小隊打散,咱們直接來個長驅直人,上山拿了金藏就走!”

周和平直搖頭,說:“絕對不行。如果上山就驚動了日本人,金藏還沒到我們的手,日本人的援軍就過來了,這麼做純粹就是自斷後路高山坡說:“那麼多金藏,想要不被日本人發覺,除非我們會隱身術。"氣氛變得壓抑,眼看想要的東西就在近前,卻無法靠近,眾人無不眉頭緊鎖。崔琴的心思更細,說道:“就算我們到廣勝寺拿到了金藏,用什麼馱運走?這可不像上次,能肩馱背杠,要把金藏運到八路軍總部,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大家都明白,此次任務艱巨,就算知道了金藏的位置,各方麵形勢並不樂觀。想要奪得金藏,除了想盡辦法上山以外,還得爭取老百姓的支持。金藏必須要靠騾、馬等牲畜才能運出趙城,少了哪方麵的力量都不行。周和平分了一下工,讓龍遊山去和當地老百姓聯係,爭取老百姓的理解,必須征用不少於二十匹的馬匹驢子。由崔琴負責,給馬、驢做好口罩,防止出聲打草驚蛇。由田海準備好槍支彈藥,打算和日本人打一場硬仗。高山坡和老莫負責做好布袋和扁擔。周和平和大家商議好行動和撤退路線,就剩下如何上山了,這個問題解決不了,一切計劃都是白搭。

還有兩天時間,廟會一到,日本人真的就要大開殺戒了。所有人都信心滿滿地在做準備工作,但是到底怎麼上山,所有人心裏又都沒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