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虎把白冰送回家,已到中飯時分。他一邊開車回江河市,一邊向白宇華報告了這一情況。
白宇華顯得很高興地說:“你的行動讓我十分滿意,終究我倆還是師生關係嘛。別急著回去了,中午我私人請你吃頓金寧特色,給不給我這個麵子?”
張小虎說:“白書記,感謝您的盛情,但實在抱歉,我還要趕回去處理雜務。”停頓了一下,說:“白冰將賣佛像的一千萬元存在一張銀行卡上交給了我,請示一下這筆錢該如何處置?”
白宇華說:“這是一筆非法買賣,白冰不能拿一分錢,鄭鳳祥也別想拿回去了,我作主吧,獎勵給你們公安局,具體用在什麼方麵,你與顧局長商量。”
張小虎覺得,非法交易文物案既然已經了結,這筆錢理應歸還鄭鳳祥,留在市公安局似乎不妥。他不明白,白宇華對鄭鳳祥為何要采取嚴厲的經濟處罰,是為了表明他跟鄭鳳祥並無私情,還是有別的原因?他知道,自己這次捅了白宇華這麼大的婁子,他決不會就此罷休,目前雖然風平浪靜,但那可能隻是他的權宜之計。或許,他想不惜血本拉攏自己,讓自己充當他的鷹犬;或許,他在等待機會,給自己致命一擊。這個崇拜鬼穀子的老師,心計之深,難以捉摸。
張小虎想起在送白冰回家的路上,曾聽白冰介紹過,到她家與她父親談事最多的有兩個人,一個是鄭鳳祥,一個是丁士國。可這兩人在她父親麵前的表現卻大不相同,鄭鳳祥是卑躬屈膝,而丁士國則不卑不亢。張小虎判斷,這說明兩人在白宇華心中的位置是不一樣的。那麼,鄭鳳祥究意是怎麼巴結上白宇華的,他又為什麼總在白宇華麵前卑躬曲膝,這除了白霞派出所一案外,還有沒有更深層的原因?張小虎覺得,要揭開這個謎,除了暗中對他調查外,還要與他直麵接觸,必要時對他采取懷柔政策,攻心為上……
張小虎在家吃過午飯,下午一上班就來到了顧國生的辦公室,準備向他彙報有關情況。
顧國生把辦公室布置得很有特點。特點之一,他把原來隔壁的打字室打通,改成了他的臥室。據說他多年養成了午休的習慣,是否還有別的原因,暫時沒人知道。特點之二,他在自己坐位後的牆上掛著鄭板橋“難得糊塗”四個字,這四個字是他親筆所為,他的書法頗有功底,據說是源於東漢蔡邕的“飛白書”。這種書體,筆畫中絲絲露白,似用枯筆寫成,為一種獨特的書體,精妙絕倫,功力非凡。一般人對他掛這幅字頗為費解,因為作為公安局局長,必須是非分明,洞察秋毫,而不應有任何形式的“糊塗”。
張小虎將奉命送白冰回家和白宇華對非法文物交易的一千萬元贓款處理意見向顧國生作了彙報。顧國生淡淡地說:“那一千萬元髒款就按白書記的指示辦。可是,你派人到金寧市太和大廈搶走白冰,這樣的大事為何不事先向我打個招呼?”話語雖不犀利,但神態中似在質問:“你有沒有把我這個一把手放在眼裏?”
張小虎又以追緝逃犯為理由作了說明。顧國生聽了,擺擺手:“這類哄小孩的把戲還蒙得了我,好歹我在公安戰線比你多吃了十幾年幹飯。”顧國生在副廳級崗位上已近八年,老是原地踏步的原因,他歸結為自己曾經跟錯了人,一旦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縱然使盡渾身解數保全自己,也會受到冷遇和非議。到了這個年齡,已是日落黃昏,仕途上到頂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從而他對上級領導既顯忠心,又保持一定距離。來江河市任職近半個月,他對張小虎的剛正不阿和聰明才智還是佩服的,但是,張小虎得到李毅的特別青睞,加之對他這個一把手不卑不亢,甚至不夠尊重,又使他對這個年輕的助手產生出一股無名火,一種危機感。他覺得,要挫張小虎的鋒芒,不能光靠自己,而主要得利用別人的力量。現在看來,白宇華是一個最佳人選。他吐出一口煙,指指身後的牆上說,“張局長,你可知道鄭板橋‘難得糊塗’的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