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祝一鳴一行到了帝陵市。這個縣級市的北部埋著南北朝時期齊、梁兩朝開國皇帝在內的十二座皇陵,故後人稱此地為帝陵。帝陵市的人口和經濟規模居三個縣級市之首。這個地方,祝一鳴來得少,心頭總是罩著一種陰雲,這裏的十二個皇帝除梁武帝外,不僅是短命的,而且大都因親人之間為爭奪皇位相互殺戳而亡。
帝陵市八十年代的傳統工業是化工、紡織和眼鏡。搞化工雖使不少人賺了錢,但其對環境破壞造成的惡果在十多年後逐漸顯現出來,因此,在司徒震任上,這裏的小化工就被徹底整頓掉了。紡織行業這幾年不景氣,尤其是人民幣的不斷升值,使得許多出口企業都麵臨虧損。唯有眼鏡產業一枝獨秀,一直占有全國市場份額的百分之七十左右,而且產品的質量和品牌都有很大的提高。除了這些可以大量安置勞動力的傳統產業,這幾年帝陵市在電子信息這一新興產業上也有了迅速的發展。
祝一鳴一行到帝陵市正是中午時分。在政府賓館吃過中飯,祝一鳴既沒有休息,也沒有立即聽工作彙報,而是和柳曉曼先找龔春陽個別談話,女市長湯菊和另幾位班子成員隻能在會議等候。
龔春陽見兩位領導找他談話,預感不是什麼好事,坐下後便憨笑著:二位領導,請……多批評賜教。
祝一鳴問:對落選的副縣長童大寶你準備怎麼安排?
龔春陽真以為祝一鳴征詢他安排的方案,顯得有些為難地說:發生這樣的事,他在當地較難安排,考慮到這個同誌是初犯,再說對帝陵的經濟發展也有貢獻,我建議安排在江河市某個局任副職。
祝一鳴瞄了一下柳曉曼:曉曼,你看呢?
柳曉曼雖然私底下對龔春陽有過承諾,但現在祝一鳴態度不明,她也不便先表態,便把皮球踢了回去:祝書記,我聽您的,您指示,我執行。
“好吧,”祝一鳴說:我的態度很明確。對於這樣的人,無論是縣裏還是市裏都不能安排,一擼到底,殺一儆百。不能讓市裏發的關於加強黨的思想作風建設的文件等於廢紙。
龔春陽在帝陵市有較高的威信,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有魄力、敢擔當、夠義氣,這種江湖中人的性格當下在官場比較稀少,也正因為稀少,才得到許多人的認同和佩服。童大寶也是他的小兄弟之一,他當然要力保。再說了,搞幾個女人在龔春陽看來算不了什麼,民間有諺:大幹部搞女人是為國操勞,中幹部搞女人是應酬需要,小幹部搞女人是減少煩惱。他自己也有三個“小蜜”,一個老蜜(柳曉曼)。聽了祝一鳴的話,他心裏覺得好笑:你祝一鳴就會演戲,自己搞的女人可以編成一個連了,還在這裏假裝正經。於是說道,祝書記,我覺得既要講黨風,也要講感情,毛主席說過,要允許人犯錯誤,隻要能改就行嘛。能否求您開開恩,這一次就放他一馬,我作為縣裏的一把手,願意承擔領導責任,寫出書麵檢討。
“你很講義氣嘛。”祝一鳴冷笑道,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別的地方都沒發生問題,獨獨就你這裏出了紕漏?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在這方麵也確實需要好好檢點。
柳曉曼聽了祝一鳴這話,臉上一陣發熱。祝一鳴盡管知道自己與龔春陽的關係密切,但決不會知道有床第之歡。再者,退一步說,即使你祝一鳴知道了這層關係,自己是個未婚的單身女人,性質上與已婚官員的亂搞是不同的。但是,她決不會輕易與祝一鳴撕破臉皮。同時,為了保護龔春陽,她講話隻能策略一點:春陽同誌,論脾氣你還真的有點像祝書記,仗義。但是,作為一個黨的幹部,必須像祝書記那樣把黨性放在首位。你提出自己的想法當然無可非議,但祝書記的話是良藥苦口啊,你有則改之,無則加冕。至於對童大寶的處理,我完全同意祝書記的意見。
龔春陽沒領會柳曉曼的苦心,而是認為女人的心說變就變,便沒好氣地說:按照你們的意見,我沒法找童大寶談話,要不,你們找他談吧。
柳曉曼:那就我來與他談吧。
祝一鳴氣還沒消,繃著臉:你與他談,我也在邊上聽聽,看他還有什麼理由向上級討官。
龔春陽給童大寶打了電話不到十分鍾,他就到了。他進門後想先跟祝一鳴握手,祝一鳴手指往沙發上一指,冷冷地:坐吧。倒是柳曉曼主動伸手與童大寶握了握,向他微笑著點點頭,以示安慰。柳曉曼心中很清楚,同樣是對犯錯誤的人,祝一鳴對李小秋是如此地“念舊情”,而對童大寶又是如此地絕情,這實際上是在樹立兩個不同的典型,為自己的黨性和人格魅力形成完美的結合。這一切都是做給人看的,希望人家宣傳的,是一種地道的政治做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