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鍾左右,夏中華正在協助H電視台攝製組整理有關“鳥岩雕”的研究資料,突然接到他的古玩店助手羅小小的電話,說來位神秘客人,有一批重量級的古玩要出手。夏中華的資料整理工作正好接近尾聲,匆匆處理完畢,趕回古玩店。
夏中華見來客是一位年近三十的年輕人,剃著小平頭,濃眉鷹眼,衣著整齊、清潔,從綰起的衣袖中露出的半截小臂來看,有著強健的肌肉。憑經驗,夏中華知道此人不是盜墓賊,因為盜墓賊經常在陰暗潮濕有毒的地下“工作”,一般都是臉色黃中泛黑,腰背微駝,衣著也比較邋遢。
夏中華笑問客人有何物可以欣賞。
來客從兩個破舊的紙盒中拿出兩尊七十多公分高的青銅佛像,輕輕放到桌上,也不多言,眼睛盯著夏中華,摸出一支煙悠然地抽了起來。
這兩尊佛像,一尊為帶背光(佛像背後的扇形銅製光環)的立式觀音像,頭戴高冠,麵目清秀,眼瞼微開,鼻挺唇薄,含著笑意,表情溫煦慈祥,帔帛自兩肩垂下,博帶飄逸遇足,線條流暢靈動,立於方形高蓮座上。背光刻有銘文:“比丘釋法鏡奉為皇太子還願,敬造觀世音菩薩尊像……”銘文共六十多字,前麵二十一字為清晰的原文,後麵的數十字已模糊、斷句,乃修複所為。另一尊為“西方三聖”坐像,其工藝特色與前一尊同中有異。整鋪造像結構繁複,布局疏密得當,無論主次巨細,處處精工細作。此佛背光雖沒有銘文,但邊沿插有九個“飛天”,“飛天”美如仙子,不長翅膀,不生羽毛,憑借飄拽的衣裙,飛舞的彩帶,淩空翱翔,勢如飛鶴,姿態舒展豪邁,瀟灑自如,且九個“飛天”姿態各異,或吹蕭,或彈琴,或擊鼓,或舞蹈,儀態萬千,生動傳神。
夏中華看到這兩尊青銅佛,心中狂喜不已,但臉上非常平靜,他已作出了初步判斷:第一,這是我國南北朝時期南朝佛像的巔峰之作。第二,此佛像的頸、臂、腿曾經人為摧殘,留有現代修複痕跡;原為整體鎏金,後經火燒而鎏金脫落,僅存星點斑痕。第三,這是皇家寺廟佛像,銘文中的“皇太子”應該就是昭明太子。
佛教自東漢傳入中國後,佛像造像也興起於東漢中晚期,但隻有到南北朝時期,佛像造像在吸取了印度鍵陀羅與秣菟羅風格特點的同時,融合並創造了具有中國文化元素的藝術風格和鑄造技法,它是中國佛像藝術的開山鼻祖,其曆史文化價值和市場價格都難以估量。夏中華之所以斷定它為南朝之物,除了藝術特點和銘文之外,還與一則真實的傳聞有關。南朝的開國皇帝梁武帝篤信佛教,大興佛事,曾在現南吳省的省城設立皇家寺院。後金時期大肆滅佛,這些佛像下落不明,所以南朝皇家佛像在國內外博物館中都是屈指可數的。三年前省城一大型土建項目開工,在開挖基礎時挖到了一批斷殘的佛像,被民工一搶而光,後省城博物館經多方尋找,才拚起兩個二十多公分的小佛像,存放於國寶館之中。而這兩尊大型佛像輾轉到眼前這位客人手中,定有撲朔迷離的故事。
在古玩界,其他物品都可以稱為買賣,而佛像交易稱之為“轉讓”,買者稱謂“請佛”。夏中華心中很清楚,青銅器與瓷器不同,官窯瓷器一旦嚴重破損,其價格隻有原來的幾十分之一;而青銅器隻要主體部分工藝未被損壞,修複後對價格影響不大。要請這兩尊佛像,其價需在八位數起叫。
夏中華對這兩件東西誌在必得,但他清楚私下古玩交易取決於對方是否懂行,懂與不懂,其價格的差距不是幾倍,而是幾十倍甚至上百倍。在這種私下交易中,用用孫子兵法中的“三十六計”是可以的。所以,當他看完佛像後一句評價都沒有,隻是微笑著對客人說:麻煩你把東西裝進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