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來(四)(1 / 2)

提到歐陽皓,李毅的心情有些複雜,稍加思考後說道:歐陽皓在實踐經驗上是有欠缺,但是,她的經濟理論功底紮實,加之在辦公室工作了幾年,對宏觀經濟的發展比較了解並有自己的見解,這就是她的一大優勢。另外,這個人看上去文靜、稚弱,但內心卻很堅強,有一股堅韌不拔的精神,這也是她能夠成功的重要因素。

左大力品著醇香的茶,好像在品味著歐陽皓的魅力和李毅對她的評價,重新點燃一支煙: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願她能不辜負你的期望取得成功吧。不過,我總覺得她身上的謎很多。比如說,她有很強的表達能力,但對同事對領導說話都惜字如金;再比如說,她各方麵的條件這麼好,至今都不與任何人談戀愛,難道她是個獨身主義者?

李毅一連吸了幾口煙,慢慢地吐出一串煙霧,話到口頭又欲言而止,感到與左大力說不合適,隻得比較含蓄地:每個人都有他的生活信念、態度和行為方式,與眾不同的人總有與眾不同的理由,我們可能不完全理解,但對這樣的人要尊重,有些謎隨著環境的改變和時間的推移會自然揭開的,就像你我心中對許多事都感到籠罩著一層迷霧,但時間會告訴我們一切的。大力同誌,你認為我說的有沒有一點道理?

左大力感到李毅不隻是在說歐陽皓,而是在借歐陽皓這樣一個特殊性在揭示事物的普遍性,便不再詢問,似懂非懂地點著頭表示讚同。

李毅與左大力又商量了其他一些工作,左大力表麵上完全順著李毅的思路,內心卻在想:他明明知道自己在這裏呆不了多長時間了,對這裏的事還考慮得這麼認真細致,這不是和尚幫尼姑操心,多此一舉嗎?兩人在表麵非常和諧的氣氛中一直說到下班。

因為肖雪這幾天鬧著要出院,急著要給學生上課,而醫生堅持還要治療至少半個月,為了穩定肖雪的情緒,李毅下班就趕往了醫院。

肖雪躺在床上正在看餘秋雨的《山居筆記》,她看得那麼專注而動情,淚水悄然地從她的臉頰上不時地滾下來。李毅躡手躡腳地走到她的旁邊,見她讀的正是“遙遠的絕唱”一章。

李毅用手帕擦幹她的眼淚:這裏麵什麼內容使你如此動情?

肖雪仿佛看得很累了,把頭偎依在李毅的肩上:中國文化能稱得上真風流的,可謂“魏晉人物晚唐詩”。這一章寫魏晉的文人阮藉和稽康在官場的玩世不恭,真是玩得驚天動地,對友誼的真誠也是空前絕後。阮藉對官場雖不恭但不絕,所以幸免一死;而稽康對官場不恭至絕,最後在小人的讒言下冤死刑場,其聲譽雖如他的名曲《廣陵散》一樣流芳百世,但我弄不懂他為何對官場要“絕”到如此地步?

李毅:依我看,他首先是不滿當時的統治者的專製、殘暴和腐敗,他雖是曹操的嫡孫女婿,但對曹操和他的繼承者的人品和統治手段不屑一顧,對當時的教條禮法、官場仕途嗤之以鼻。其次,因為他有古代文人的傲骨,他有自己的人生境界,那就是擺脫束縛,回歸自然,享受悠閑。

肖雪:他原來的好友、後來的高官鍾會,位高權重,完全有能力救他一命,但當鍾會來看他時,他對其不屑一顧,認定鍾會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隻管旁若無人地打自己的鐵。鍾會失望地離開時,他才問了句,“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答,“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策馬而別。這是他對鍾會位高操卑的鄙視。但他對另一位高官山濤態度就不同。山濤任尚書吏部郎,在離任前向朝廷推薦稽康來接他的位置,稽康不但拒絕,而且因此向山濤寫了一封長長的斷交信,信中曆數山濤推薦他的不良用心和昏庸無能。當時,作為他好友的山濤心中難受至極,到後來才逐漸明白,稽康之所以要寫這份斷交信,完全是為了保護山濤。因為稽康知道小人當道的朝廷,自己去了不會有好的下場,山濤推薦他這樣的人,遲早也會受株連。所以,他隻能以斷交信這樣的方式來掩埋友情,保護朋友。毅哥,你對稽康這樣的人理解嗎?你會像他那樣做人嗎?

李毅思索了一會兒,撫摸著肖雪的柔軟的秀發:我理解和欣賞稽康這樣的人,但我做不到像他這樣的為人處事。他對恨和愛用的是兩種特別的方式。對憎恨者,他用的是鄙視,把憎恨者的人格永遠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對愛護者,他用的是絕交式的真情,不惜以自己的名譽、前途甚至生命來保護別人免於無辜的災難。他的這種精神,對我們今天所有善良的人,包括你我,都是一筆無形的財富。

肖雪:我出院後,想把稽康作為一個原型人物寫一本書,你支持嗎?

“當然支持。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能餓著肚子坐而論道,要趕快吃飯。今天晚上你就到我家裏吃吧,我讓保姆做了幾個你喜歡吃的菜。”

肖雪紅撲撲的臉上綻開笑容,嬌聲道:抱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