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混戰篇】 18 直奉交惡戰事又起 聯省自治包藏禍心
張作霖考慮到目前的局勢,最終並沒打定主意,等到把大公子張學良找來,才算是給他打足了氣。張學良,字漢卿,乳名小六子。此時的張學良,從東北講武堂畢業後,一年連升三級,已是東三省巡閱使署衛隊旅旅長。張學良麵龐瘦削,雖二十出頭,卻顯得有些老成,倒是筆挺的軍裝,把他的老成襯出一種成熟。張學良很愛幹淨,即便是軍務倥傯,他也盡量把自己弄得很利索。這一點和東北那些拉杆子出身的老軍官,形成鮮明的對比。張學良聽到父親征求他對直係的態度,便很明確地表明他是主戰的。
張作霖不肯輕易表態,盡管他不是十分主張以戰爭的方式解決直奉的矛盾,但聽到兒子這樣想,他還是非常高興的。張作霖是靠槍杆子起家,對強權有一種強烈的興趣。張學良雖然身為上校,但在父親麵前不敢有半點張揚,規規矩矩立在一旁。
張作霖說:“小六子,我看你最近在軍事上很用功,把部隊調理得不錯,如果這次真和吳佩孚交起手來,讓你打前鋒,敢不敢?”
張學良說:“父帥,為了東三省的利益,為了國家的興亡,我有這個責任。隻有國家富強了,才不受外辱。我也知道,最近父親心情不好,都是因為日本人的食言。”
張作霖打斷兒子的話說:“別跟我提小日本鬼子,他不沾我才好呢。”
張學良說:“日本人也就是欺負咱們國家窮,四分五裂,幹嘛什麼事都讓他們說三道四的。”
張作霖說:“這種事,你還小,不懂得怎樣處理。對日本人,我自有主張,如果沒有利,他也別想得到一點好處。你還是談談對直係的看法。你也看到了,自把梁士詒推出來後,吳佩孚簡直是他媽了巴子的瘋了,天天在報紙上罵人,那哪是罵梁士詒,分明是在罵我嘛。”
張學良說:“不知我講得對不對。如果和直係交火,部署得當,他們是沾不了什麼便宜的。直皖戰後,皖係很多將領跑到東北來了,而且張敬堯、王占元在南方還有自己的力量。如果他們肯出力,情況就對咱們有利。這些人對吳佩孚都是恨之入骨的,不用給他們絲毫好處,也會拚著命往前衝的。段祺瑞的小舅子吳光新倒向奉係,而吳佩孚手下的高參王承斌,和直係麵和心不和,也不會給他們出力的,再說,南方還有孫中山的牽製。”
張作霖很高興點點頭,他對這個兒子抱有很大的期望,看樣子這些年的心血沒有白費。
話說那張學良,現在從軍事上和思想上能有突飛猛進的進步,這和他在東北講武堂軍校刻苦學習有關,但最主要卻是得力於講武堂一位有著強烈愛國主義傾向的教官郭鬆齡,在那裏他得到了從他父輩那裏永遠也不可能得到的“國家至上”的教誨。郭鬆齡,字茂宸。原籍是山西汾陽人,生於沈陽,畢業於奉天陸軍學堂,後又考入北京陸軍大學第三期。二次革命時去廣州投奔孫中山的護法政府,曾向孫中山提出“軍人每為軍閥所利用,造成特殊勢力,實為共和之障礙,故其自身亦須革命”的建議,深為孫中山賞識。護法失敗,他回到奉天,先任督軍署參謀,後進入張作霖為培養東北地方軍官重開的東北講武堂,任戰術教官。郭鬆齡具有民主主義思想,對張作霖依靠日本勢力圖謀東北深懷不滿,從此也埋下了奪兵改革的契機。
郭鬆齡對人從不迎逢,作為教官對學生張學良非常嚴格,常向他宣傳“練強兵,禦外侮”的愛國思想,那“外侮”不言而喻,指的就是日本。張學良也非常喜歡這位教官,見郭不拍他馬屁,也不把他當成公子,而是真心和他交朋友,軍事知識又豐富,張學良遂決定把郭鬆齡羅為己用。張學良畢業後,向張作霖推薦,將郭鬆齡調到衛隊旅,使其施展自己才能。郭鬆齡在張學良的支持下,著手改造軍隊,不到一年,衛隊旅麵貌一新,在直皖戰爭中,雖然奉係沒有打出主力部隊,但郭鬆齡率小股部隊牽製皖係,表明他在戰術上很有辦法,後又親率衛隊旅赴佳木斯清剿土匪,一切作戰計劃均由郭鬆齡製定,他與士兵同甘共苦,而且部隊紀律嚴明。張作霖見狀,也開始賞識,在張學良改任第三旅旅長時,升郭鬆齡為第八旅旅長。那張學良對郭鬆齡更是親如兄弟,常常人前背後說:“我就是茂宸,茂宸就是我。”
奉係的軍人,分成新舊兩派,舊派是和張作霖當土匪起家的,主要有張景惠、張作相、吳俊升、孫烈臣、湯玉麟等人;新派是以楊宇霆為首的士官學校出來的韓麟春、薑登選、戢翼翹、郭鬆齡、張學良。現在除了張學良和郭鬆齡的三旅和八旅能打仗,大部分軍隊沒有懂軍事的指揮官,多是憑經驗。更有甚者,比如那湯玉麟,誰的話也不聽,每每出征,都先扶乩看相,問問八字對不對,要是對不上,就幹脆呆在家裏。因為他們都是和張作霖出生入死的兄弟,故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因而表麵上十分強大的奉係,內部也是很脆弱的。
張作霖十分清楚這點。直皖戰爭後,不斷要辭職的靳雲鵬第三次組閣,因同皖係軍閥多有私憤,因而視皖係舊交通係的官僚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使盡心機,想利用直係的勢力,將舊交通係的人都給排斥出去。雖然靳雲鵬、曹錕、張作霖本是兒女親家,可是靳雲鵬瞧不起張作霖,做起事來,頗有些親直疏奉。這可是張作霖所不願看到的,皖係表麵雖然倒台,可餘孽未消,不可能和直奉動幹戈,可是煽陰風的勢頭,也不能小視。張作霖正是利用這些,陰謀倒閣,使靳雲鵬困於財政,而國家銀行坐視不救。
這也是張作霖和舊交通係的一個陰謀,利用這一手段使靳雲鵬垮台。張作霖又拉攏舊交通係的要人葉恭綽,以收買交通銀行股票為控製中央銀行的第一步。葉恭綽,字譽虎,廣東番禺人。袁世凱帝製禍首之一。徐世昌當總統後,先委其專使赴歐美考察實業,回國後任靳雲鵬交通總長。張作霖收買葉恭綽後,遂又秘密進京,迫使徐世昌改組內閣。此時的徐世昌,哪裏敢得罪張作霖,明知此事將引起直係的不滿,但他為了平衡直奉,也隻能聽命。靳雲鵬組閣剛剛幾個月,打算利用直係的力量,步步為營,實現全國所謂的統一。
靳雲鵬沒有料到,張作霖、徐世昌和舊交通係已經對他三麵圍攻,最終抵抗不住,在財政的交困和政敵的打擊下倒台。
舊交通係有奉係和日本人的支持,倒靳成功,其目的就是要推出他們的首領梁士詒出麵組閣。梁士詒原來是全國通緝的帝製禍首,他字翼夫,廣東三水人,曾是著名的梁啟超的同學,早年注重新學,留心財政。中進士後,以參加經濟特科考,因被誤為康梁同黨而落榜。後經唐紹儀介紹為袁世凱的幕僚,任北洋編書局總辦。梁士詒從1905年起任鐵路總文案起,先後五次任京漢五鐵路總提調、交通銀行督理、鐵路總局局長等職。武昌起義後,任袁世凱內閣署理大臣、總統秘書長、交通銀行總理、署財政部次長,遂成為舊交通係首領。因梁士詒喪心病狂在各地發起“各省請願聯合會”,為“洪憲”帝鳴鑼開道,製造輿論,籌措經費,袁世凱倒台後,被列為帝製禍首,全國通緝,逃亡香港。段祺瑞執政後,將其召回,任安福會參議長。梁士詒在北京政壇上顯赫一時,雖然居幕後,直到張作霖和徐世昌看到直係逼人,有取代國會的意圖,而那野心勃勃的吳佩孚盤踞洛陽,將南北腰斬,可進可退,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進而想到梁士詒在外交、財政都有相當大的潛力,同時他和掌握交通、鹽業、銀行的南北軍閥都有密切的私交,若扶他上台,不僅能給北京政府的財政上打開局麵,而且對直係也形成了威脅。於是,徐世昌和張作霖密謀後,任命梁士詒為國務總理。
通緝犯能得“新生”,梁士詒自然對奉係感恩戴德,一方麵他討好皖係,把直係恨透了的徐樹錚等十六名皖係骨幹分子特赦;一方麵又對徐世昌示好,表示要重整旗鼓,自恃長於外交,財政,頗有些自負,頻頻在北京接見日本特使小幡,商洽借款贖膠濟鐵路的具體事項。原來,梁士詒為了給徐世昌搞錢,向日本借錢贖回山東的膠濟鐵路,一轉手又把這條鐵路變成中日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