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這座城市裏大部分的寫字樓一樣，此時的這台電梯裏麵擠滿了人。簇擁的空間反射著人們的焦慮：有人哈欠不斷，似乎還沒從昨晚的應酬中醒來，有人低頭看著手機，刷著微信朋友圈，還有的人盯著電梯內箱的廣告屏幕，接受著腦殘式的信息轟炸，以致於到了自己要去的樓層，都差點沒反應過來。
電梯停在了二十五樓，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從電梯中邁步而出——經典的巴寶莉米色長風衣下是傑尼亞黑色羊毛薄西裝，板寸頭透射出精幹與剛毅，銀邊的萬寶龍半框眼鏡下是濃眉細目，深邃得讓人無法看透，就連他走路的速度比周圍的人都要快上兩成。經過公司的前台，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便習慣性地問了聲“早”，然後一下衝進了辦公室。
“咦？阿芬，咱們部門的女實習生露露呢？今天沒來嗎？”板寸頭指著一個空位格子間，扭頭問旁邊工位上的一位長發美女。
“夏總，難道你忘記了嗎？”長發女子用手指扶了窄邊半框鏡的鏡腳答道，“露露已經被環球財經媒體錄取了昨天是最後一天。她的離職手續您昨天下班前簽過字了。”
“哦……”板寸頭翻了翻眼睛轉念回憶了一下，旋即又說道，“這樣吧，這個人上午九點半會過來，幫我準備一下門口左手邊第二個小會議室。另外，這份文檔你複印一下，一會人力資源部會派人過來負責麵談記錄。謝謝。”說著，他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直接放在到了桌子上。隨後他轉身鑽進了屬於自己的總監辦公室。
還沒等長發美女打開文件夾，邊上剛剛還在認真瀏覽郵件的馬尾辮姑娘就湊了過來：“芬姐，今天又是誰這麼倒黴，居然要栽倒裁神爺的手裏。”嘴上的八卦顯然無法滿足其好奇心，她竟自說自話翻看了文件夾。
“芬姐，你看。”八卦姑娘指著照片上那個白淨年輕人，“這個人還是咱們集團的……好像才進來沒多久……”
照片邊上的姓名欄裏，赫然寫著的名字是“靳轍”。
“楚叔，一會就停在離公司隔馬路的小超市吧。”汽車後座一個身著灰色千鳥格西裝的白淨年輕人，透過汽車的後視鏡，對前排的司機說道。
“嗯。”前排駕駛座上那個細眉鳳眼的中年人，看年歲已過天命，鼻子上架著一副英式複古眼鏡，那模樣就好似個老學究。
車輪停駐在小超市的門口。
“楚叔，我先走了。晚上電話聯係哦。”年輕人用右手比出一個數字“六”一般的手勢貼在了耳邊。
年輕人大步流星走下車，在小超市捎了一罐紅牛，邊喝邊走，信步踏進那幢洋氣的寫字樓。
進電梯前，他打開手機再次確認了一下，今天的地址是“二十五樓”。
“叮呤”——電梯門應聲而開，他昂首走進電梯裏，拍了一下“二十五樓”的按鈕，趁著電梯上行的時間，他對著電梯廂的鏡子把西服扣歸整了一下。
十五秒以後，年輕人駐步在前台，後麵的背景牆上打著“上海天成人力資源谘詢有限公司”的LOGO。
“你好，我叫靳轍。人事部約了九點半做轉正麵談。”
兩分鍾後，年輕人坐在了小會議室的椅子上，他的對麵正是那個半框眼鏡的板寸頭。
“你好，我是人力資源的人事專員王小嫚。我負責做麵談紀要。”熟練的打開文檔夾，側座的短發美女先開頭做了自我介紹，“根據公司的人事安排，和你做一個麵談。”
同時她用手指向正座的板寸頭，“這是谘詢部的總監夏治。”
“你好，我是招聘業務中心的靳轍。”，年輕人站起來欠身示意，之後非常職業地打了個招呼，“很高興今天和你認識。”同時不忘禮貌地對著邊上這個短發美女微笑示意。
夏治並沒有開口，隻是伸出右手，示意靳轍坐下，同時開始快速的翻閱了一下手裏的文件夾。沉默了十秒鍾，終於他先開了口，“靳先生到招聘中心時間不長吧。”
“是的，我過完年才進公司實習，這算起來一共也才五個多月。這段時間一直在校園招聘項目上學習。”靳轍兩眼注視著夏治，慢慢回憶起近半年的工作經曆，準備迎接後麵的提問。
“所以，你現在還沒有過試用期……”夏治抬起頭，把目光從文件夾移開，調整到可以直視靳轍眼睛的高度。
“是的，我簽的是三年期合同。所以試用期約定了六個月。”說到這裏，靳轍突然從現場氣氛中嗅出一絲不詳的預感，“我以為……今天應該是關於試用期轉正的麵談。”
“那你覺得你如何評價這半年的表現？”夏治對靳轍的話不置可否，抬眼看了一眼，繼續問道。
“我覺得自己在這半年中，學到很多東西，我從一個招聘領域的菜鳥慢慢開始熟悉這個行業，尤其是在與同事、學校的項目合作過程中，我收益匪淺，也非常感謝公司同事給予我的幫助……”
“咳咳……靳先生，我想提醒你一下，我們現在不是在麵試。”夏治直接打斷了靳轍的話，“我的問題不是你如何評價周圍的同事，而是你如何評價自己的表現。”
“哦……”對麵的年輕人沉默了幾秒鍾，眼神開始有些飄忽，“我認為自己的表現還不錯。”
的確，靳轍自認為這樣的評價是當之無愧的。作為一個應屆畢業生，他算得上能吃苦。他畢業的七月份恰好是每年校園招聘的籌備期。從項目開始，他就頂著大太陽和項目經理一起到學校聯係場地、溝通細節。在接下去的兩個月裏，他帶著同屆的兩個見習生一起完成了某個大型國企的校園招聘宣傳。緊接著的九月份，他跟著部門的一名資深項目經理開始將招聘計劃付諸實踐，好多出差到外地高校做宣講會的工作，部門的一些老員工都設法推脫。而他對此卻是樂在其中。
十一月份，這個招聘項目已經順利收官。
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他收到人力資源部的郵件，郵件內容是通知他今天到這個會議室來麵談。
從這段時間的經曆來看，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自信並非空穴來風。
“我覺得我的態度很積極，對於工作，我充滿了熱情。”靳轍穩了穩心神，整理了一下思路，重新娓娓道來，“我在這半年中已經學會了如何做招聘計劃和一些招聘項目的實際操作。對於出差和加班加點，我從來都是毫無怨言的。”
“加班加點也可能是你工作效率不高的表現。”夏治對於打擊對方信心顯然是頗有心得，“我想知道你認為自己從事這個工作有什麼優勢。”
“我認為我學東西很快，這對項目製的工作難道沒有價值嗎？”一次次的被否定，讓這個年輕人開始有點著急了，“何況我在學校的時候可是學生會副主席，我對於我所在高校的招聘辦老師非常熟悉，在我們自己學校開展招聘工作的時候，我可是從他們這裏借了不少力。而上海其他高校，我也通過跨校學生聯合會層麵的關係找到了一些人脈，我覺得學生幹部的經曆對我從事這個工作帶來了資源上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