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營務處文案阮忠樞走進來,袁世凱問:“那批武備生到齊沒有?”阮忠櫃如數家珍地說:“已到的有馮國璋、王士珍、梁華殿、曹錕、段芝貴、陸建章、雷震春等23人。大人一再關照的段祺瑞還沒到。”袁世凱強調說:“這是一批棟梁之材,要無一例外地網羅在我的門下,尤其那個段祺瑞更不能放過。他是蔭昌大人推薦的,曾被李中堂譽為‘可造之才’,在德國留學期間,在甲午戰爭中都有上乘表現,李中堂曾兩次致函嘉獎。所以,我要對他特別關照,他來了我還要親自迎接。”阮忠樞說:“大人,你這樣慫恿他們,不怕把他們寵壞嗎?”袁世凱笑道:“哈哈,你多慮了,我馭下法寶是一手拿官和錢,一手拿刀,對聽話者給予高官厚祿,對不聽話者殺無赦。”

阮忠樞剛要走,袁世凱又把他叫住:“上報軍務處的幾份文件發走了嗎?”它們是《新建陸軍營製》、《新建陸軍餉章》、《新建陸軍斬律十八條》。阮忠樞說:“還沒有,大人。”袁世凱說:“先放一放,我要聽聽武備生的意見。”阮忠樞說:“是大人。”

袁世凱字慰亭,號容庵。生於河南項城一官僚地主家庭。伯祖袁申三、叔父袁保慶、父親袁保中都是顯赫一時的人物。袁世凱從小放任不羈,不思學業,兩次應試均名落孫山。後投靠慶字營統領吳長慶門下當了幫辦。吳長慶曾是袁甲三的部下,又是袁保慶的故交,吳長慶對袁世凱特別關照,袁世凱遂拜吳長慶為義父。4年後,吳長慶駐軍朝鮮,因為袁世凱八麵玲瓏,精明幹練,甚得李鴻章賞識。不幾年,他把吳長慶一腳踢開,擠占了義父的位子,當了慶字營統領,會辦朝鮮通商外交事務,成了權傾一方的大員。

兩次鴉片戰爭的失敗,有識之士曾呼籲用西方的堅船利炮武裝清軍,但並未引起朝廷重視,甚至連後來的太平軍起義,也未能讓陶醉於天朝聖邦,頑冥不化的權貴們驚醒。然而,中日甲午戰爭之後,他們才真正動了心。

於是,朝野上下“整軍經武,以救危亡”的呼聲大熾。一時間,內外交章爭獻練兵之策。早在甲午戰爭尚未結束,參加過黃海大戰的漢納根,建議清政府籌銀3000萬兩,以德軍建製編練洋槍隊10萬人。清政府接受了建議,於1894年10月,任命廣西按察使胡譎芬為新軍督辦,在馬廠督練新軍10個營,計4700人,號稱定武軍。

清政府的這一決定,令袁世凱技癢難耐,坐立不安。因為,他對這一職務早已垂涎三尺,他深知若想在軍政界站穩腳根,平步青雲,必須抓槍杆子,否則很難應付波譎雲詭的政治局麵。

袁世凱若心孤詣,使出全身解數,奪取這個位置。

甲午戰爭開戰後,袁世凱的通商交涉大臣再無“交涉”可辦,隻剩下浙江溫處道一個空頭銜。他寓居嵩雲草堂無公可辦。於是,網羅一群幕僚舊友,文人墨客,從西方報刊,專著中東拚西湊,以他的名義翻譯、整理、書寫了一些“軍事理論”文章,寫出一些陸軍操典、製度、法令、條例等著述。這些著述一問世,朝野上下引起強烈反響,“人皆詫為未見,目為奇書”,給袁世凱罩上一層“嫻熟兵略”的光環。他探知胡譎芬的練兵計劃出自其助手王宛生之手,於是,不惜重金收買王宛生,並托人請情與之義結金蘭。又買通沈四寶、花媚卿、賽金花等京師名妓,輪番向王宛生進攻。終於使王宛生將練兵計劃交給袁世凱,袁世凱奉為至寶,朝夕研讀,之後改頭換麵,署上自己名字,把計劃獻給權臣榮祿,榮祿又把計劃轉給恭親王弈昕。於是,兩親王連袂接見了袁世凱。他口若懸河,引經據點,對練兵之道說得“頭頭是道,入情入理”,博得二王歡心,做出“甚屬周妥”的評價。他為抬高自己身價,還上下活動,縱橫捭闔,結交軍政重臣,王公貴胄,張之洞、劉坤一、李鴻藻、翁同和……他們稱讚袁世凱“誌氣英銳,膽識優長,可當大任”……終於1895年11月19日,督辦軍務處奏報皇上,原定武軍督練調離,改由袁世凱接練新軍。袁世凱如願以償,坐上新軍督練的寶座。

他嫌馬廠氣派太小,不得發展,他親自勘查,反複論證,最終選定新農鎮。這裏地處京津,地域遼闊,是理想的練兵之所。

這裏曾是淮軍的屯兵之處。光緒初年撚軍平叛後,淮軍周盛波部奉李鴻章之命屯駐於此。周盛波、周盛傳兄弟估照古人屯田法,開辟“官田”16000畝,引來河水墾荒種稻,所產稻米口感甚佳,從此,天津小站稻名噪中外。20年後,甲午戰起,統帶衛汝貴因臨陣脫逃被株,全軍潰散,小站屯兵場成了一片廢墟……袁世凱上任不久,即大刀闊斧、雷厲風行地進行了擴建和整頓工作。袁世凱將4700名定武軍接收,改名新建陸軍。派副將吳長純等分赴淮、徐、魯、豫等省區招募新兵。派都司魏德清赴新民廳選購軍馬,招募騎兵。同時,袁世凱對原定武軍的老弱殘兵進行大刀闊斧地淘汰。很快7300人的隊伍組建起來。他嫌定武軍武器陳舊、繁雜,他讓漢納根從德國進口一大批新式武器。有奧製步槍6400支,曼利複馬槍700支,左輪手槍1000支,57毫米格魯森快炮40門,各式戰刀,指揮刀500把。帳棚、鼓號、望遠鏡、指南針等一應俱全。這樣一來,不僅國內各軍難以項背,就是與西方軍隊相比也毫不遜色。

新軍的餉銀極其優厚。統帶(營長)官月銀100兩,外加公費銀300兩,頭目(班長)月銀5兩5錢,正兵4兩5錢。當時的市價一石米隻有1兩5錢。這在當時足已令人妒羨了。而且,這裏不像八旗軍、綠營軍允許長官克扣軍餉,每當發餉,袁世凱親自坐陣,看餉銀是否如數發到士兵手裏。如有誰膽敢克扣,輕者重懲,重者殺頭。

新軍的優厚待遇和嚴整軍紀,吸引了大批青年人,甚至一些讀書人也紛紛投效。袁世凱對應征者進行了嚴格挑選,製定了統一的招募標準:年齡在20—25歲之間,力量在平托10斛以上,步限每小時20裏以外。並規定有煙酒嗜好者不收,有事案者不收,五官不全手足不力者不收;對有文化者給予特殊優惠……就在袁世凱詢問段祺瑞下落時,他正在來小站的路上。

……那個血雨腥風,四顧蒼茫的夜晚,他駕著張文宣給他的小船,穿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海麵上。日軍的探照燈一閃一閃,零星的槍聲不時劃過夜空,威海鎮和劉公島的房屋在燃燒,它們的上空飄蕩著鬼子的獰笑和群眾的哭叫聲。段祺瑞的心像寒夜,像海水一樣寒涼,精神沮喪到極點……段祺瑞如喪家之犬,無處藏身,隻好曉行夜宿,風雨兼程,步行一個多月回到合肥老家。他蓬頭垢麵,衣衫襤褸,又身無分文,隻有一把防身的左輪手槍。由於戰爭失敗,割地賠款,沉重的經濟負擔轉嫁在老百姓身上,老百姓對軍人深惡痛絕。他所到之處是謾罵、詰責、冷遇、白眼、其一路的艱辛,局促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