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信剛走又有親兵報告:“老海大爺求見。”廷賓、文清愣了:“哪個老海?”親兵說“就是村長老海呀,還有一個中年人。”廷賓說:“戒備森嚴他們怎麼進來的?快請!”
二人正在狐疑,董老海和一位30多歲的壯年急匆匆走進來,一見麵四手相握,無比親熱。寒暄過後,廷賓問:“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老海說:“是這樣,你們一困幾天,急的我吃不好睡不著,我想啊想,怎麼救你們出虎口?忽然我想到這位周師傅。周貴,你快說。”
周貴說:“俺爹是方圓百裏有名的石匠,10年前被洋鬼子抓去修教堂。開始還讓家人見,後來越管越嚴,幾乎與世隔絕。一次,俺給他送棉衣,他遞夾襖時趁鬼子不注意,狠掐了俺一把,遞了一個眼色。俺知道有故事,回家仔細掐捏那件破祆,到底從夾層裏找到這張圖。教堂修完爹不明不白地死了。俺跟董大伯就是根據這張圖進來的。”說著,把一張線路圖遞給大元帥。
景、劉喜出望外,趕忙接過圖觀看。這是一幅畫在一塊白布上的墨線圖,一道道暗道機關畫得一清二楚,打開暗門的方法也標得詳詳細細。一條暗道直通主教辦公室的神座下,另一端通向郊外一片荒墳中。鬧義和團時幾個洋人神秘失蹤,今天終於找到答案……真是雪中送炭!這張圖來得太及時太神奇了,真應了“天助”一句話。兩位統帥非常高興,立刻重新布置突圍計劃。廷賓和總部提前行動,先由牛路的洋槍隊打頭陣,在周貴帶領下迅速潛出,而後占領製高點,在地道四周部署警戒線,保衛大元帥和後繼人員安全突圍。
龍團軍剛剛逃出一半多就被敵人發現了。雙方進行激烈戰鬥。與此同時,教堂內尚未走脫的兩千多人,與清軍展開殊死搏鬥。劉文清負責斷後,他帶領龍團軍邊打邊退,通過長街,人員死傷過半,待衝出去時,隊伍已潰不成軍,紛紛作鳥獸散……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戰爭,常常魔幻般改變著現狀、曆史和未來,導演著安危榮辱,悲歡離合的悲喜劇……段祺瑞受到上峰申斥,險些丟了烏紗帽。他氣惱交加,鼻子氣歪了,病倒了。小徐形影不離地侍候他。寬慰他。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使段祺瑞暢快許多。
就在這時,一輛大方車在親兵護衛下來到段的駐地。走出方車的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原來,段祺瑞的大姨太陳秋妹前不久因生產而夭亡,袁世凱怕他床前寂寞,故饋贈小妾邊氏以示寵幸。幾個月未近女色的段祺瑞,早已欲火中燒,袁大人此舉無異於雪中送炭。段祺瑞對袁世凱更加感激涕零,一高興病好了大半。
好消息接踵而至。就在龍團軍件隻村突圍後半個月的6月12日,忽然傳來景廷賓落網的消息!同時落網的有他的長子景紹文、以及牛路、陳敬、胡玉成、霍天慶、尹廣取、景世清、景維漢等骨幹分子,已解往威縣大牢關押。劉文清不知在亂軍中被擊斃,還是隱匿他鄉,這成了一個謎。
原來,景廷賓率殘部艱苦轉戰,東拚西殺,來到成安縣郭家屯村,他本想稍事休息後,轉戰冀南境內號召舊部,東山再起。晚上,住在劉姓一家農民家裏。因人困馬乏,疏於防範,被清探探知,夜半三更被倪嗣衝部抓個正著。這裏既無群眾基礎,又無堅固牆垣,失利被擒事出必然。此外,黑、紅兩軍也全軍覆沒,趙三多,郝振東一俘一亡。藍軍幾經重創潰不成軍,鄭治安率殘部逃亡……短短數月,一起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就這樣被殘酷鎮壓下去……聽到消息,段祺瑞病全好了。一方麵他把大好消息奏報袁世凱,一方麵立刻趕赴威縣審理匪案。他一走進威縣城,即感氣氛不對。大街小巷一片蕭條,老百姓個個垂眉低首,如喪考妣。大街上幾乎看不到穿紅著綠的人,幾乎全是藍白黑色,有的甚至封白帶孝;差不多家家門上貼著白紙。整座城市不聞鼓樂之聲,百姓見了當官的躲著走……段祺瑞感到一種無形的心理壓力。
鑒於人心向背,朝廷想給國人樹立“寬嚴相濟,恩威並重“的形象。朝廷發出指令,凡附逆者一律不予追究,匪首中隻要有人悔過自新,聲明與景逆畫地為牢,便可寬大處理。但審判結果令人失望:他們或慷慨陳詞,或嬉笑怒罵,或憤世嫉俗,或疾言厲色,無一人悔罪。
當下級彙報有一山東人叫牛路,實名魯牛,參加過甲午戰爭,官至管帶,因對現實不滿,與開飯館的妻子白雪,實為薛白返回故裏,參加了義和團,後又改姓更名參加了龍團軍。他的妻子日前來自首,唯一要求是與丈夫同死……段祺瑞心靈震撼了,這不正是他尋找多年的二位恩人嗎?多年來他到處打聽他們的下落,今天無情的命運讓他們在此遭遇。段祺瑞是個重義氣的人,他要設法挽救他們。
他把心中秘密告訴徐樹錚,共同研究出一條既可救人又可保全名位的方案,思來想去隻有在“寬嚴相濟”上做文章。
這天上午,段祺瑞屏退左右,命徐樹錚去請魯牛夫婦。小徐走後,段祺瑞惴惴不安,心虛膽怯。他曾兩次有幸受慈禧太後的召見,那時他不曾有今天的感覺,今天這是怎麼啦?這對一個殺人如麻,桀傲不訓的人是不可思議的。幾年前,薛掌櫃的一飯之恩,薛白姑娘的眉目傳情,魯牛子的舍生取義……一樁樁,一幕幕浮現眼前。雖然段祺瑞不好動感情,但心裏還是熱乎乎的。
“報告大人,客人到!”徐樹錚的喊話打斷段祺瑞的回憶。他聲音沙啞地說:“請進來!”
魯牛夫婦半擁半抱走進來。段祺瑞趕忙迎上去,熱情地說:“魯大哥,薛姑娘,快請坐請坐。來人,上茶!”他幫助身受重傷的魯牛扶坐在太師椅上,薛白嫵媚地站在一旁。
段祺瑞關心地問:“唉,看樣子你傷得不輕啊,我不知道是你,要知道怎麼也不能讓你受這麼大苦,回頭我讓醫官給你治傷。”魯牛冷冷地說:“行了行了,這點小傷我魯牛抗得住,有啥話你說吧。”
段祺瑞回到原位坐下,以緬懷的口吻說:“魯大哥,薛姑娘,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們,找得好苦好急呀!不管怎麼說,今天總算見麵了,我真高興,高興啊!”
“哈哈,”魯牛突然迸發一陣大笑,笑的亢奮,笑的火烈,笑的段祺瑞頗顯尷尬。許久,魯牛收住笑,眼裏噙著淚花,以嘲弄的口吻說:“我笑這個世界太無聊,我笑我這人太荒唐,當年我冒險救了你,想不到救了一隻惡狼,一條毒蛇,我心裏在流血,流血呀!”說著,噙在眼裏的淚花滴落下來……薛姑娘說:“罵得好!當年俺要知道你是這種人,俺的飯不如喂狗!”
段祺瑞的臉一紅一白,血不住往上湧。他是個性情暴戾的人,沒有唾麵自幹的涵養,也從沒人這樣當麵羞辱他。他老著臉皮說:“罵吧罵吧,我知道你們心裏有火、有恨,罵出來心裏會好受些。今天,大哥,大妹子罵我打我都應該,我的生命是你們給的,我段某不是忘恩負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