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收場的真正用意是政治原因。其一,袁世凱在中外大員中大出風頭,嘩眾取寵,以絕對權威蔑視朝廷命官鐵良的存在。鐵良如芒在背,咽不下這口氣;其二,北軍明顯占優勢,再操演下去更加明顯,這樣,隻會助長北洋軍\袁世凱、段祺瑞的氣焰,使其更不可一世,蔑視群臣;其三,爭吵不休的國體辯論是在秋操中中斷的,現在,朝廷該是“采取措施”的時候了。鑒於上述三點,鐵良、良弼給軍機處拍了電報請求停止操演,朝廷權衡利弊而允準。

收操前的閱兵式進行得熱火朝天。段祺瑞調動千軍萬馬,揮灑自如,威風八麵,成了中外人士的矚目中心,獲得“軍事天天才”的美譽,中外記者競相報導。不過鐵良借口有事提早回京,袁世凱及其北洋將領成了主宰。

一時間,段祺瑞成了熱點人物,各國專家,官員爭相與他握手、微笑、合影,希望通過他推銷軍火,介入中國軍隊內部,掌控中國軍隊……兩次秋操,是中國近代陸軍史上的點睛之作,雖然遠遠稱不上上乘,但畢竟比綠營兵,八旗兵有了顯著進步。由此,引起國內外輿論的普遍關注。西方媒體認為“兩次大操,知南北軍大得訓練之成效”。日本報導稱:“去歲演習……整齊如流,暢通無阻,而今歲則不然……表麵看似欠整齊,然足見有其自主行動之餘地,這正說明今秋操比去年大大進步了……軍隊開拔前,段祺瑞又過問了薛白的情況,小徐告訴他,魯牛死後,薛白神經錯亂,瘋瘋顛顛但尚能自持。段祺瑞捎去的銀兩她堅辭不授,決心自力更生,把希望寄托兒子身上。但天有不測風雲,兩年後兒子因病無錢醫治死了,給她再次造成沉重打擊,一瘋而不可收拾。她哭笑無常,打人毀物,赤身裸體。由於薛白是外鄉人,家中沒有親人,保護不了她,表哥嫂嫌棄她,她僅有的錢財遭搶掠,可憐自身屢遭強暴。家人怕她惹禍,用鐵鏈把她鎖起來,前不久她掙脫鎖鏈跑出來……小徐的敘述,深深震撼了段祺瑞,他非常難過。小徐說這是命運使然,不必太過在意,您盡心了,對得起朋友和良心,把這事忘了吧……十九 宦海浮沉段祺瑞回保定不久,突然收到袁世凱從省會天津發來的急電:速來津。段祺瑞知道袁世凱必有急事,於是,立刻帶衛隊急速前往。

1900年,八國聯軍打進天津後,7月份成立以沙俄沃嘎克上校,英國鮑維爾上校,日本青木大佐共同組成的“臨時政府”——天津都統衙門,11月份改成天津臨時政府,以後,根據《辛醜條約》規定,都統衙門將天津三岔口、北塘、大沽口、蘆台、天津水師營等30多座炮台全部拆除,十幾座軍工廠、軍火庫、造船廠、火藥廠等全部拆毀,繁華地段劃成租界區,直隸總督衙門也擠到保定去。後來,清政府一再交涉,民眾強烈抗議,直隸總督府才恢複行使主權,袁世凱也遷回天津。但他的練兵大本營和軍事基地仍留在保定……段祺瑞一下火車,就徑直去見袁世凱。隻見他滿臉沮喪,有氣無力地說:“芝泉你坐”。對管家申明善說:“去請鬥瞻(阮忠樞字)”。

不一會兒,麵黃肌瘦,憔悴不堪的阮忠樞睡眼惺鬆地從內室走出來。一見段祺瑞不冷不熱地說:“芝泉來了?” 段祺瑞問:“鬥瞻兄近來可好?”阮忠樞說:“唉,我這把年紀,湊和活著吧。”從小站練兵起,阮忠樞就是袁世凱的總文案、心腹和智囊,袁世凱任上的文信、奏折、公文幾乎都出自他手。幾年前,袁世凱通過關係把他安排在京師,先充當順天府尹,再當郵傳部侍郎,成為袁世凱安插在朝廷的眼線。此人吃喝嫖賭抽,無所不用其極,打起牌來昏天黑地,夜以繼日,連吃飯喝水都不下牌桌,甚至讓下人一口口喂。實在困累極了,就用腰帶把自己綁在椅背上,靠吸食鴉片打盹提神。但他思維敏捷,筆鋒犀利,袁世凱要什麼文件,他張口就來,所以,袁世凱對他的放浪從不深究,還有時給他出賭資。鐵打的人架不住如此自輕自賤,才50多歲就成了大煙鬼。

袁世凱不動聲色地說:“鬥瞻,把你知道的事跟芝泉說說。”阮忠樞不緊不慢地說:“老太婆已經否決了袁大人實行內閣製的提議,仍舊保留軍機處,采納了鐵良集中兵權,將兵部和中央練兵處合並為陸軍部,鐵良為尚書,統率全國軍隊,據說北洋六鎮一並收回……”段祺瑞罵道:“這些混蛋,果然下毒手了!”阮忠樞說:“是啊,袁大人權勢過重,樹敵太多,早為親貴所不容。我們必須早作良策,爭取主動,以防不測……”

袁世凱如喪考妣,隻顧低頭不語。自從他聽到這個消息,像晴天霹靂把他震蒙了,十幾個小時就這樣坐著,不吃不喝不睡不說話。他知道阮忠樞的所謂良策是交出兵權。可兵權是他的命根子,是他20年的心血,是他賴以揚眉吐氣的籌碼。如果兵權一交,不僅幾十年心血付之東流,而且他會成為任人宰割的對象。他本想找王士珍,馮國璋來商量,但他們一向息事寧人,優柔寡斷,對朝廷百依百順,一定會勸他知難而退。思來想去還是把段祺瑞叫來商議。因為他是個處事果斷,說幹就幹的人,從不攀附權貴……阮忠樞見袁世凱猶豫不決,進一步勸解道:“古人雲,小不忍則亂大謀。我們不妨分析一下軍機處的幾個人:跟大人比較好的有世續,但他老而無能,首鼠兩端,從來不敢擔責任;慶親王奕劻雖係領班大臣,因受飛短流長的影響,避嫌尤恐不及,不便為大人說話;徐世昌大人,現在東北,借不上力量。還有一個鹿傳霖,因庚子年護駕有功升入軍機,更是膽小怕事,軟弱無能。再看看對立麵,瞿鴻璣一向與大人對立,水火不能相容;鐵良更是野心勃勃,暗藏殺機;還有岑春煊,王文韶更是瞿鴻璣死黨。最難對付的怕是載灃,在官製改革會上,他能舉槍向大人射擊,怎能放過大人?整個軍機處幾乎由少壯派掌控。尤其令人擔憂的是,老太婆受他們影響,明顯偏向他們。因此,大人別再猶豫,為明哲保身趕緊交權吧……“啊……”袁世凱長出一口氣,臉轉向緘口不言的段祺瑞,希望他開出靈丹妙藥:“芝泉,你有何高見?”出乎袁世凱意料的是,段祺瑞堅決果斷地說:“卑職以為鬥瞻兄說得對:主動交,馬上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