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凱在熱烈掌聲中講話。他宣布統率處大辦事員,參議,行走,三個正、副主任名單,跟小徐說的一樣。因為軍閥間互不信任,各自揣著小心眼,暗探、眼線互相滲透,想絕對保密不大可能。

接著,是關於廢省改道,軍民分治問題。早在對南用兵前,袁就在醞釀這件事,因怕影響對南用兵而擱置。現在,袁大權在握無所顧及,所以舊話重提。首先,他用“迂回漸近”的方式,將全國分成5大軍區,把幾個擁共自重的大軍閥任命軍區長,然後集中各弱小軍閥製約他們,達到互相牽製,統一一尊的目的。其次,他把都督改成將軍,恢複清朝省道縣官製和文 人掌兵製度,用軍權分散,軍民分家之法,削去各大軍閥軍權,也為總統改皇帝打下章本……最後,他宣布了一大批任命:任命段祺瑞為建威上將軍,管理將軍府事務;任命張勳為定武上將軍兼長江口巡閱使;任命馮國璋為宣武上將軍,督理江蘇軍務;任命段芝貴為彰武上將軍,督理湖北軍務;任命薑桂題為昭武上將軍,督理熱河軍務。除五位上將軍外,又任命蔡鍔。李純。陸建章。靳雲鵬。閆錫山。田文烈等20個將軍。袁世凱的司馬之心是路人皆知的,他搞這一套是想限製和逐步收回他們的軍權,為日後調動他們打下章本;在北京成立將軍府,是為了把他們調來後有個收容之所。總之,是為了抓軍權,為當皇帝掃清道路……袁的話剛說完,人們三三兩兩議論開來,會議室裏嗡嗡的什麼也聽不清。唯獨段祺瑞形同枯木,一言不發。正當人們議論紛紛時,袁世凱宣布散會。

段祺瑞本想走,不料袁世凱向他走來,把他叫到內室。段雖不情願,但還是硬著頭皮去了。簡單寒喧後,二人話入正題。袁世凱‘情摯意切’地說:“芝泉哪,天地良心我對你是有感情的。這些年,我把你、聘卿。華甫視為知已,引為兄弟。你們也為我作臉,都幹得不錯。說我對你們有二心,冤枉老夫了。”

這種話聽多了,耳朵磨出繭子了,可你做得怎能樣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不都是針對我的嗎?他想這場遭遇戰是不可避免的,隻好硬著頭皮周旋到底了。段祺瑞旁敲側擊地說:“是啊,我段祺瑞也沒把大總統當外人哪,不然,我就不會一次次舍生忘死賣命了……”

袁世凱聽出弦外之音,忙說:“對對,你確實幫了我大忙,這點我不會忘記,所以我才給你們高官厚祿,位極人臣哪。”段反唇相譏道:“大總統對我恩重如山,我對大總統忠心可鑒,從良心上講說得過去,我心安理得。”袁笑道:“哈哈,過得去都過得去。”

二人你來我往,一還一報,第一回合打了個平手。袁又掀新話題:“因為你身在河南,忙於戰鬥,有些事我無法跟你商量,望你不必多心,我是絕對信任你的,更不會用當年朝廷對付我的辦法對付你。”

聽到這話段祺瑞又氣又驚,不寒而栗:他在監視我,盯我梢啊!因為段回京後跟身邊人發牢騷說過這話,想不到這麼快到他耳朵裏。而且他說得這麼直白,這麼明顯,顯然是告訴我,我的耳目到處都是,你要小心。段祺瑞擺起“肉頭陣”——沉默。因為和他對陣,沉默是最好的武器。

袁世凱委婉地問:“外界哄傳帝製,你對此有何看法?”他想試探段的態度,因為,他想搞“總統變皇帝”的把戲,北洋三傑的態度至關重要。華甫圓滑,隨合,不久前,袁把家庭教師周砥給他作了續弦,袁出的聘禮和嫁妝不下10萬元,其隆重程度無異於公主下嫁。礙於情麵他不會公開反對。王士珍是前清鐵杆保皇派,清廷退位他辭職返裏,對帝製有感情,他更不會反對。關鍵問題在“三傑”之首的段老怪了,如能爭取他的支持或默許,則複辟大計成功大半了。

聽到袁的問話,段祺瑞不再認為複辟是空穴來風了。因為,袁這種人越是否認,越可能是真的。於是,段祺瑞模棱兩可地說:“這要看大總統的真意了。”

袁世凱心裏罵道,好小子,跟老子鬥悶子,好吧,我也跟你兜圈子。他好像受了多大委屈地說:“芝泉哪,這麼多年你應該了解我,顧前不顧後的事我是不幹的。總統和皇帝有什麼兩樣?為什麼硬要做天怒人怨的事呢?再說,大兒子是殘廢,二、三兒子胸無大誌,不求上進,其他兒子都小,哪一個是頂家立業的人?我何苦來呢?”

老實說,段祺瑞最關心的也是這事。因為,總統傳賢不傳子,他還有希望做總統,當元首;假如真的實現帝製,那他的希望徹底破滅了。再說實行帝製,他們做臣子的就要三拜九叩,惟命是從,這種長人變矮子的事,他更不願幹。庚子年,西太後逃難後返回北京,路過保定,袁世凱等官員跪迎聖駕,惟獨段祺瑞及其將領行軍禮。載灃加以嚴責,段祺瑞毫不退讓。後來,鬧到西太後那裏,因老太婆經過八國聯軍之變,對洋人卑躬屈膝,聽說這是洋禮也就默認了。現在又讓他搞那一套,他當然不高興。

既然袁世凱表明了“心跡”,段祺瑞也就:“順竿爬”,他說:“大總統所言極是。祺瑞鞍前馬後跟隨大總統幾十年,能不了解嗎?我相信大總統不會糊塗至此。試想,有多少誌士仁人,經過幾十年浴血奮戰才結束帝製,成立了民國,怎能倒行逆施開曆史倒車呢?再說,當年祺瑞等通電共和,今天又擁護帝製,國人會怎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