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國璋,王士珍跑上來,同老朋友握手寒暄,互相拍肩打背,表麵看親密無間,其實各自揣著小心眼兒。段祺瑞雖幾經挫折,但是傲性不改,還是那麼牛。他報答歡迎者熱烈掌聲的,僅僅是把手舉到耳根了事。然後鑽進馮國璋嶄新的韋弗利汽車,一溜煙地來到總統府。一場豪宴正在藕香居等著他。
餐桌上隻有馮國璋,段祺瑞和王士珍三個人。
這是一次蹩腳地會麵,段祺瑞人前人後說話很少,尤其這種場合既不願參加,更不願多置一詞。王士珍性格內向,近於窩囊,本來就是一個悶嘴葫蘆,也不願多說話。這就苦了馮國璋。他畢竟是東道主,人是他請來的,不能讓宴會冷場,隻好沒話找話。老實說,跟老段的共同語言曆來不多,結果,雖然馮國璋挖空心思,但還是時而出現冷場麵和尷尬局麵。還是段祺瑞痛快,冷言道:“找我有什麼事?”
馮國璋未言先泣,悲悲戚戚地說:“芝泉哪,我們兄弟一場,是緣分,不容易呀!關係走到這一步令人痛心。我們不能推心置腹地談一談馬?老哥求你了!”說罷,泣不成聲。王士珍眼圈紅了,隻有段祺瑞無動於衷。他冷冷地說:“有話請講。”
馮國璋抹把淚,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我剛到北京時說過,院府之爭不會再有了。想不到曆史重演,這到底為什麼,為什麼呀?”
段祺瑞硌楞著一隻眼不冷不熱地說:“你是說我錯了?”馮國璋說:“不能這麼說。”段咄咄逼人:“那你幹嘛撤我職?”
馮國璋可憐兮兮地說:“唉,我也後悔呀!”說罷,用腳踢了一下王士珍,王士珍會意,吭吭咭咭地說:“芝泉老弟,要不……要不我把總理……讓給你,我……我早就幹膩了。”
馮國璋想,嘿,真泄氣!誰要你說這些?要早知你把總理讓給他,當初我幹嘛免他?馮國璋很生氣,但不好表示異議,隻好把話題岔開。他說:“芝泉哪,自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兵連禍接,沒有太平過,老百姓苦,中國窮啊!咱們不能再折騰了。對西南就不能坐下談談,非要動槍動炮嗎?芝泉,你給我時間,我來處理西南問題,讓敵對雙方坐下來。如這條道路實在走不通,你再動武,來個‘先和後戰’如何?讓督軍團回到崗位上去吧。你可以提提條件,我可以作出讓步。聘卿,你說呢?”再次用腳踢他。
王士珍說:“啊,是啊,仗嘛,能不打盡量不打。我想芝泉弟也不願意打仗,有時實在沒辦法隻好打……不管打與不打,咱們老哥仨好商量,別傷了和氣……”
真令人失望!你到底替誰說話?馮國璋傷心至極,悶頭喝起酒來。段祺瑞終於開了口。他說:“二公誠心邀我,我很感謝。我是直人,隻好直言相告,我不是輕易改變主張的人。地方服從中央,下級服從上級,這是天經地義。反對中央就是叛逆!縱觀中外曆史,沒有哪個政府寬容叛逆,寬容分裂,寬容國中之國。對付叛逆隻有兩條:一是無條件投降,一是武力解決。要想不動槍炮可以,就是照督軍團五條辦,至於解散督軍團嘛,對不起,那是他們自己的事,我一個平民百姓沒有這個權利。二兄如果沒有別地事,我失陪了。”
說罷,段祺瑞大步流星,拂袖而去。
段祺瑞回到天津後,緊鑼密鼓,調兵遣將,製造緊張空氣,高唱大戰之調,一次次驚嚇馮國璋脆弱的神經。逼得馮國璋在段祺瑞走後不久就作出讓步,發布總統電令,任命曹錕,張懷芝為第一,第二路軍總司令。
委派兩軍總司令,不用總統“命令”而用總統“電令”,這是馮國璋玩的“轉軸兒”。原來,這是他搜索枯腸想出來的“掩耳盜鈴”之法。他認為總統命令不好改變,而電令可以隨便變更。為今後的南北議和,維係西南關係埋下伏線。其實,這隻是可笑的稚童遊戲而已。
這個電令一發表,軍閥們立刻抓住“有把燒餅”。所謂“自籌軍費”的假麵扯了下來。曹錕,張作霖各要軍費200萬元,各省軍閥也紛紛索要軍餉,截留稅收,招兵買馬,趁機擴張勢力……有了第一步就有第二步。馮國璋的這次退讓,帶動整個防線的崩潰。12月18日,他為討好段祺瑞和皖係,鬼使神差的任命段祺瑞為參戰督辦。任命段芝貴為陸軍總長,而且下了一道命令:以後有關參戰事宜,均交參戰督辦處理,不必呈報總統府和國務院!
馮國璋本想跟老段重新劃分實力範圍,對外由段祺瑞全權處理,對內由自己主持,各自相安無事。結果卻適得其反。參戰督辦既不屬內閣,又不屬總統,他的決定可以直交各有關部門,對內可號令軍隊,對外可以推行賣國媚日政策,反倒形成一個事高無上,權力無限的“太上政府”,從此,內閣名存實亡,總統形同虛設,馮國璋幾個月的倒段努力,一概化為烏有……主戰派依然按照自己的意願調兵遣將。1918年1月上旬,曹錕任命吳佩孚為代理師長。率領他的王牌第三師,由京漢路南下,會合張敬堯的第七師,通過湖北進攻湘北;張懷芝派施從濱,率山東暫編第一師由津浦路南下,會合倪嗣衝的安武軍,通過江西進攻湘東。這就是說,主戰派已從口頭叫囂變成實際行動了。
主戰派的行動引起主和派的惶恐。一方麵,戰爭爆發直接影響直桂兩係的利益;一方麵,如任憑主戰派通過長江三督防區,不僅“和平”計劃受挫,還會有“假途滅虢”的危險。馮國璋絕非“省油燈”,他趕忙祭出“殺手鐧”,給李純、陳光遠發急電,讓他們指使地方發表通電,宣布“保境安民,拒絕北軍假道”。這樣一來,戰爭局勢已遠遠超過南北對抗的範圍,而形成直桂聯合對抗皖係……此外,馮國璋還通過陸建章向馮玉祥麵授機宜,當主戰派施從濱向南運兵路過滁州時,駐紮在浦口的馮玉祥,拆毀鐵路,埋下重兵,阻斷施部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