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汝霖說:“這是一項幣製改革,先成立幣製局,監督金幣券發行,另設貿易公司經營發行及國際彙兌業務,可向朝鮮銀行借款8000萬元作為三分之一準備金。這樣,一次便可獲得大筆款項,比零星小借款來得痛快得多。”

老段問:“不會引起麻煩吧?”“麻煩可能有兩個:一是總統會不會合作,再是西方3國可能提出抗議。”“得罪他們不怕,隻要別得罪日本人。”“那就萬無一失了。”“好,這事全權交給你辦。你盡快拿出發行條例,送公府蓋印。”

段祺瑞像一個輸紅眼的賭徒,隻要能弄到錢,便不顧一切了。

這些日子,馮國璋意誌消沉,悲觀厭世。以前,他動不動發火,生氣、罵娘,現在,遇見再大的事也不急不火,安之若素。因為與世無爭,他反倒心平氣靜起來。對老段敬而遠之,對工作支應搪塞,大部時間躲在深宮後院,杜門謝客。他曾發表通電,宣布不競選總統,他說“代職已逾一年,而所求之和平統一仍如幻夢,希望國會諸公公舉一德望兼備、複統一而造和平者,以符約法精神之所在。”

段祺瑞算定,在這種狀況下馮國璋是不會拒絕蓋印的。但“條例”送到公府後,競出人意料地退回來,段祺瑞又一次暴跳如雷,惡狠狠地說:“好你馮國璋,時至今日你還來這一手!”但他無計可施,隻會走來走去生悶氣。

小徐來了,他說:“這有何難,隻需如此這般,便可製服馮四兒。”

段祺瑞聽罷仰天長笑,馬上以陸軍部名義擬一道命令:“調馮國璋的拱衛軍第15師開往大名“剿匪”,騰出南苑營房給奉軍駐紮。”

劉詢接到命令後慌了手腳,趕忙去找總統就商對策。馮國璋急了,拍著桌子罵道:“混蛋,欺人太甚!不理他。”

劉詢以保衛在職總統,不便移防他任為由拒不執行。

老段接報後一跺腳說:“反了,看你動不動?”於是,又擬了一道“限期移防,違者以抗命論處”的嚴令。

劉詢再次找到馮國璋時,他歇斯底裏地一陣大笑,以致笑出淚花來。他慘淡地說:“何苦呢?就動一動吧。”劉詢無可奈何,隻好向郊外移動幾公裏。馮國璋屈從壓力,以總統命令頒布了金幣發行條例……段祺瑞又一次把馮國璋製的伏伏在地。

……驚雷!電閃!天撕裂了,地震昏了,傾盆大雨從斷裂的天上倒下來,像飛瀑流泉一樣傾瀉。房屋,建築猛烈地搖晃著,戰栗著;花草樹木忽左忽右地摔折著身子,或被攔腰折斷,或麵目全非。路上行人斷絕,車輛停駛,整個世界讓位給這驚天動地的喧囂……這時,一個頭頂雨帔腳穿雨靴的人,在雨地裏狂奔,狂風驟雨不時把身上的雨帔掀翻,身子暴露在風雨裏,衣裳全打濕了。他一個箭步躥到柱廊下,由於慣性身子撞在牆上。他顧不得這些,急忙把雨帔一扔向門口跑來。段祺瑞趕忙拉開房門,是徐樹錚。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芝老,麻……麻煩……大……大了!吳佩孚這個混蛋,這個流氓,他忽然變臉,發表了致李純的陽電,猛烈攻擊武力統一政策。這是有史以來最露骨、最反動、最囂張的一次。完了,我們的心血……白……費了……”說著,氣急敗壞聲淚俱下,哆哆嗦嗦從懷裏掏出淋濕的電稿,遞給大驚失色的段祺瑞。

電報痛斥武力統一是亡國滅種政策,“北京政府誤聽宵小奸謀,得隴望蜀,取粵攻川,直視西南為敵國,竟以和議為叛逆,”他對安福國會,痛斥尤加,說“政府以金錢大施運動,排斥異己,援引同類,被選議員半皆惡劣。此等議會不但難想良好結果,且必以立法機關受行政指揮而贅疣,極其詭弊。率以政府不受法律約束,偽造民意,頭等專製,釀成全國叛亂。”對段祺瑞的親日賣國政策也大肆抨擊:“日本乘我多難,要求出兵,而喪權協定以威……以借款殺同胞,何異飲鴆此渴。”對“傅良佐操切而禍湘,徐樹錚違法而殺陸……北京政府賞罰倒置”的用人原則,也極盡鞭笞之能事。最後,請李純會同湖北、江西省督軍通電主和,相信“曹經略使夙主和平,必當讚成斯議”

這真如晴天霹靂,令人失魂落魄。以前長江三督雖通電主和,但從來沒有這樣言詞激烈尖銳,不留情麵;即使西南派也沒有罵得這樣淋漓盡致過。它像一隻隻利箭,無情地穿透段祺瑞的心。

段祺瑞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語。許久,他似乎才醒悟過來,說:“不,這不是吳佩孚,也許有人亂我陣腳。先不理他。”

小徐長籲短歎:“唉,但願如此。張胡子發來急電,要我立即趕赴奉天,我預感張胡子也要生出點故事來。”

小徐第一次失禮,沒有告別就心事重重地離開段祺瑞。看見他漸去的背影,一層陰影蒙上心頭,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和惆悵……當小徐在沈陽車站下車時,驚異地發現站台上擠滿密密麻麻的軍車和軍人,氣氛十分緊張,他拉住一位軍官詢問。那軍官見他是位將軍,“啪”地敬了個軍禮,說:“報告長官,由於中俄邊境吃緊,我們的湘東支隊已奉命撤回奉天待命。”

一股無形的涼氣直透背胸,他顯些暈倒。他全明白了,張作霖果然把軍隊從湖南撤回來了!他更感到這次北上的艱幸和不祥。他左看右看,見車站上沒有人歡迎他。這跟以前的熱鬧場麵大相徑庭。他隻好讓副官攔了一輛軍車,迅速向大帥府趕去。

大帥府內外崗哨林立,操著東北口音的大兵荷槍實彈,警戒巡邏,一派緊張森嚴景象。他毫不遲疑地進了大帥府,經直向議事廳走去。

一位少校軍官把他引入大廳,有十幾位高級將領分兩排坐在那裏,他的最高統帥,身材瘦小,徹裏徹外透著威嚴的張作霖,高高在上地坐在太師椅上。見他進來,都用一奇特而敵視的目光注視著他,小徐定定神,一磕腳下跟給作霖行了一個軍禮。“報告雨帥,徐樹奉命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