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光新和曾毓雋你看我,我看你,覺得有一定道理。段祺瑞接著說:“具體作法是:自堂馬上去找唐之道,讓他作好隨時進城的準備;去找宋玉珍,讓他的衛隊旅歸唐之道指揮,隨時搶占戰略要地,圍攻警備司令部;再去找衛隊長戴光刊,讓他挑選精壯人手,作好偵察工作,在指定時間劫持逮捕鹿鍾麟。你們告訴我們的人作好應急準備。梁鴻誌和我們為領導組成員,這件事定要慎之又慎。密之又密,切莫走漏半點風聲。具體發動時間我另行通知。你們還有什麼說的?”
“好啊,” 曾毓雋由衷地說,“幹吧。我又看到當年橫刀立馬的芝帥了!”
“我們的中興之日不遠了!”吳光新也頗有信心。
“芝老,” 曾毓雋懇切地說,“李思浩在東交民巷桂樂第大樓租了幾套房間,以備應急之用。您也到那裏躲一躲吧。”
“不,我哪兒也不去!”行了,別費口舌了,快行動吧。”
4月9日晚,天刮起大風。風力圖統治世界,世界不讓風統治,於是,在皇城上方,樹梢上、電線杆上、房屋頂上響起“呼呼”、“嗡嗡”的搏鬥聲。憤怒的風把沙塵、紙屑、穢物等都揚灑起來,於是,天空彌漫著一片似雲霧的濁氣。
這時,北京的東城南城同時響起尖厲的軍號聲,北京的各大城門都“隆隆”地關閉起來。各軍營駐地的官兵,都被緊急的集合號聲從睡眠中喚醒,急急忙忙整裝持械,跑到操場去集合。他們的動作已經夠快了,但還不時遭到性急長官的催促嗬斥。
與此同時,一輛接一輛的軍車在長安街上飛駛,驚慌失措的車燈顫抖跳躍著,製造著夜的恐怖。車上是荷槍實彈的官兵,轉瞬即逝的燈光,照著他們鋼澆鐵鑄般嚴肅的臉和緊抿的嘴巴,汽車在每個路口停下一輛兩輛,從車上跳下大批武裝士兵,誇誇地向自己的目標跑去。東自興平倉,西至東安門、王府井,南自東單牌樓,北到交道口、北新橋,全被氣勢洶洶的軍隊控製得鐵筒一般。汽車的呼嘯聲,馬蹄的嘚嘚聲,嚇人的哨聲和吆喝聲,組成一曲驚心動魄的喧鬧……在桂樂第大樓的一個房間裏,聚集著梁鴻誌、李思浩、姚震、龔心湛等皖係、安福係的頭麵人物;還有幾位好湊熱鬧的日本人。在他們看來,他們正在改寫中華民國曆史和個人命運。他們有的高談闊論,大聲爭吵;有的在北京市區地圖上比比劃劃;有的在打電話,有的向部下發布命令。他們對老段的非常行動身體力行,對它的成功並不懷疑。
突然,“咣咣”地擊門聲牽動大家的視線,有人怒氣衝衝打開房門,正想罵娘,但見一個滿身血跡,疲憊不堪的軍人,聲嘶力竭,有氣無力地說:“快……快,鹿鍾麟……”
說罷,搖搖晃晃癱倒在地昏了過去。人們不約而同地奔過來,把他團團圍住。這個搖晃,那個叫喊,另一個端來涼開水,幾分鍾之後來人才蘇醒過來,斷斷續續說出一個可怕的消息。
原來,唐之道,宋玉珍調動軍隊時,事不機密,被國民軍所探知。鹿鍾麟得到消息大吃一驚,惡狠狠地罵道:“娘的,好你個段老歪,跟老子來這個——來人哪!”他馬上集合軍官進行布署,決定提前發動軍事政變,扣押段祺瑞,消滅宋玉珍和唐之道部……這一消息像雞棚裏投了一塊石頭,立刻炸了營,他們知道憑他們掌握的這點軍隊,是無法與國民軍抗衡的,他們首先想到的是通知段祺瑞,趕快離開段公館,通知唐之道,宋玉珍和吳光新,把損失減到最低限度。直到這時,他們才感到事態嚴重,生命受到嚴重危脅。
當梁鴻誌急遽地搖電話,試圖用暗語告訴他們時,電話始終未能打通,正在心急火燎的時候,日本諜報員大江風風火火跑來,告訴他們一個爆炸性的消息:馬路已經戒嚴,電話已經癱瘓,衛隊旅已被繳械,段執政生死不明……他們被驚得目瞪口呆,梁鴻誌說:“馬上派人送信!”曾毓雋環視著幾個抽脖縮肩的人:“你看誰能去?”
是啊,在場的這些人都是老段的親信爪牙,又是安福餘孽,國民軍對他們恨之入骨,逮捕他們還猶恐不及,送信不是等餘送死嗎?再說,這些人都是膽小鬼,見利忘義的小人,他們依附段祺瑞是想得到個人好處;當這種好處化作泡影時,段祺瑞便成了不屑一顧的老套鞋,誰還願意為他作出犧牲呢?還是梁鴻誌有點俠肝義膽,他一挺身說:“我去!”
曾毓雋說:“不行,你目標太大,還是……”
其他人垂眉低首,不置一詞。這時,執政府日籍顧向大穀猛一步跨到前麵,以易水悲歌的英雄氣概,大聲說:“我去!我是日本人,他們不敢怎樣我。”
曾毓雋握著大穀的手說:“哎呀,如此甚好!大穀君,拜托了!”
其他人也像遇到救星,紛紛表示敬謝之意。大穀猛穿戴整齊,“嗵嗵”跑下樓去,鑽進豐田牌小轎車開走了……滿載國民軍的汽車很快包圍了段公館,小鋼炮和輕機槍支在距段公館二三百米的地方,隨時可以對段宅構成威脅。這位團長手持駁殼槍,帶領幾十名精兵,彎腰弓背快速靠近,在大門口一場短兵相接的戰鬥迅速打響,衛兵沒來得及關上沉重的黑漆大門,勇猛的國民軍就衝了進來,很快把段公館衛隊繳了械,一名值日的軍官試圖抵抗,被一名士兵揮起大刀砍傷,捂住流血的傷口倒下去。
“說,段祺瑞在哪裏?”“可惜……你來……晚了……”負傷軍官一臉攣笑。
“進去搜!”說著,大隊人馬繞過傷者向後院衝去。他們惡狠狠地罵著,嗬斥著,打碎一些古玩家具,留下部分士兵。其它人爬上汽車執行別的任務去了......夜深了,風小了,段祺瑞卻沒有絲毫倦意。他對勝利充滿信心,對前途滿懷希望。他認真分析國民軍倒台後的政治局勢,設計著再起後的政治藍圖,想著怎樣挑撥直奉兩係關係,怎樣拉攏奉張瓦解直係,最後把吳佩孚排斥於政壇之外。他一個個分析了北洋元老和民國元勳的優劣,覺得沒有一個人能比過他,代替他......忽然,值日官跑來打斷他的遐想:“秘書長鄧漢祥有要事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