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家莊有一後生,名曰鄭飛鴻,年方二十,豆蔻年華,正是婚娶妙齡,近日家中也為其籌辦喜事,張羅布置,忙的熱火朝天。
大喜之日,全村老幼皆來相賀,一是農家風俗,禮尚往來,二是趁此良緣討杯喜酒,沾點喜氣。正午時分,嗩呐朝天吹,鞭炮空中舞,花轎上下扭動,送嫁之人輕盈前行,人人嘴上開花,雙手握拳慶賀;杯杯酒滿四溢,香氣縈繞庭院,正是人逢喜事,千杯不醉,酒未醉人,人已陶醉。拜過天地與父母,鄭飛鴻攜伉儷端酒敬客,每到一桌,主事人必然推勸飲酒,眾親鄰自然飯飽酒意濃,夕陽西下,眾人相賀後,陸續回家。
深秋時節,天也短了許多,未曾感覺,夜幕便早早降下,四周一片漆黑,偶有蟋唱蛙鳴之聲從草從裏傳出,仿佛新人故友,在這寂靜夜晚送來聲聲祝福。洞房花燭,人生大喜,新房之內隻剩下新婚燕爾,互相竊竊私語,不時伴隨新娘銀鈴般的笑聲。良宵佳節,忽聽到敲門之聲,鄭飛鴻隨口問了一聲:“何人敲門”,等了良久,卻無人應答,飛鴻心想:“莫非同村好友來鬧洞房,不予計較”。片刻之後,又傳來敲門之聲,鄭飛鴻隨口說道:“不要嬉鬧,夜已三更,我已知你是何人,趕緊休息”,複又仔細傾聽,仍舊無人應答。便繼續與新娘嬉鬧,忽然屋內大缸咚咚作響,飛鴻一聽,內心亂跳,心想:“竟然有人躲在缸內,所說所做,全然被聽,逮到你,非好好教訓一下”。
於是,點燃喜燭,持燭徑直往大缸走去,猛地一打開,空無人影,鄭飛鴻也好生奇怪,嘴裏咕噥著:“難道躲到他處”,便以火光照射四周,未見一人,且正門業已鎖緊。探究了半天,不知何因,隻好作罷,回床繼續休息。轉身將喜燭放於桌上,並未吹滅。一刻之後,缸內又作聲響,如同以物敲擊,連續不斷。在燭影映襯之下,隻見一人形黑影忽大忽小,忽高忽低,於缸上來回遊動,卻使得大缸聲聲不覺,鄭飛鴻見此,驚嚇的渾身寒毛矗立,二人抱作一團,鑽入被褥之中,大氣不敢喘上一口,僅從被中縫隙偷窺。
此時,黑影不在滑動,卻往新房飄來,立於床榻之側,見二人之狀,嬉笑幾聲,這笑聲放佛從地獄傳來,回蕩於屋內,冰冷的直透心脾,讓人五髒俱顫。二人聽此,身體早已僵直,不能動彈半分,心寒膽戰,一夜未睡。
天色漸白,雄雞報曉,聽到雞鳴,鄭飛鴻方才從被縫中偷偷掃射四周,見窗外日已升起,四下安靜,黑影不知何去,便壯著膽子,顫顫巍巍起身下床,巡視四周。再看正門依然緊縮,窗戶照舊緊閉,而屋內並無旁人,昨夜是何人所為,驚悚與疑問之間,猛然見桌上燭台邊放著一個錦盒,上寫“百年好合,早生貴子”八字,心想:“字跡好生熟悉,隻是一時想不起在何處見過”。未有多想便打開錦盒,隻見一手帕放於盒內,薄如蟬翼,柔滑如絲,上繡鴛鴦戲水圖,精致無比,栩栩如生。飛鴻見此又是一驚,背後陣陣涼意自下而上直衝頭頂,眼中淚水不禁傾瀉而出。
原來三年前,其姐一病不起,醫藥難救,不久便香消玉殞。此塊手帕不是別人之物,正是姐姐生前為其所繡,其姐曾答應飛鴻,待其大婚之時,親自奉送。奈何天命無常,紅顏薄命,飛鴻之母知女十分喜愛,並未留下,而是下葬之時,將手帕放入棺中伴隨,如今,飛鴻大婚之喜,不想,其姐竟遵守諾言,半夜前來,見二人隻顧嬉鬧,於是,幻化黑影捉弄一番,臨別贈送手帕一塊,以表祝賀。
感也,為鬼亦守信,凡人不可及。